“怎么回事?”本要踏进房间的藤原树在看见地上一滩排泄物时及时止步,停在门边捂住了鼻子。浦川翔平刚叫手下把尸体放下来,闻言扭头回他:“死了几天了。”
明明在出勤安排表上签下了意愿,经理连着两天拨打电话发送消息却都无人回复,这种事情原本不必报告藤原树,会所里年纪轻轻挣了点钱就“飞走”的陪酒女并不鲜见,但浦川翔平坚持一起来看看:“最近各方都盯得很紧,万一出事,还是小心点为好。”
房间里充满难言的气味,藤原树杵着眉头叫翔平尽快处理一下,这一带三流九教杂居,根本瞒不住事,而现在这个节点,引来警察实在麻烦:“抓住这个把柄,嗅到味道的警犬马上会涌进店里,闹得一团乱。不好控场。”下面的人已经退了出去,浦川翔平再看一眼地上的女尸,掏出手机道:“我马上联系山本那边。”
昂秀在睡梦中被山本彰吾叫起来,发懵地搭上武知海青的厢型车。他们到的时候藤原树已经走了,浦川翔平正靠在门口抽烟。
“上吊死的?”山本彰吾啧了一声,阴森森地说,“又把麻烦甩给我。”
“彰吾先生最近也在查吧,人你看过了再收拾。”浦川翔平收了平时嬉皮笑脸的样子,“最近混进会所的人变多了,不知道条子查到什么,也有别的人在浑水摸鱼。”
“我这边没什么进展呢。藤原树找到那箱货物了吗?”山本彰吾抬抬下巴示意昂秀进去看看。浦川翔平四下探望一圈,两人没往下说。
昂秀还是一副没睡醒的表情,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他管自己戴上手套脚套走进去,打量着这个逼仄的房间:衣物凌乱堆叠,垃圾不多,碗槽刷洗过,但还是不太干净;淋浴间化妆品和洗护用具放得很满,台面和地上积了旧年水渍。在路上的时候昂秀稍微留意了一下,这一带方便和麻烦之处都是没有监控,没有自己发挥技术的余地。听彰吾先生讲死者从城郊娱乐村搬到旧公寓有一段时间了,平时跟新会所里的人交流不多。他们既然想要压下这件事,就不会贸然找人盘问……看尸体的样子,显然是当自缢处理了。
排风扇啪地被人打开,气流缓缓运转起来。“你是没有嗅觉吗?”山本彰吾踏进房间,站在边上看了尸体几眼,“愚蠢。哼,以为生活会有什么改变……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昂秀之前便瞥见了床头的烟灰缸,此时没有说话,一心一意翻弄死者溃烂的手,抓着手指掰看。原本应该是很美丽的一双手,蔻丹颜色漂亮,指甲也修得很好,就是未免留得太短了些。他把手放下,又去摘死者的鞋袜。
“动作快点。”山本彰吾拿起烟灰缸看了看,然后掀开死者衣服查看了几个地方。
“彰吾先生,这是不是……”
“单这样看不出来,回去你再跟我排查一遍关系网。”山本彰吾摘了手套,示意他和海青先清理场地。
武知海青把尸体装袋,折进箱子,两人协力把地面恢复干净。
结束的时候天还黑着,海青先拎着东西下楼发车,昂秀还站在房门口发呆。翔平匆匆过来说:“蹲在楼顶的人看到便衣了。我去带昂秀,你们先走。”山本彰吾又啧一声,只能拉上车门。
凌晨的街头过于空旷,武知海青换到高档,厢型车疾穿过浓重夜色,如同潜行在幽暗的深海之中。
“那辆车还跟着。”山本彰吾有点不耐烦起来。
这是一个麻烦的对手,不紧不慢地缀在他们车后,海青绕了好几圈也没有甩掉他。“有点棘手啊……什么人在驾车?”
“好像戴着面巾,看不清楚。车牌跟我们一样蒙上了。”
两辆车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山本彰吾拔出藏在腿上的GLOCK19,叫海青往巷子里开。小型厢型车横冲直撞地轧过路面,后面的车辆紧咬不放。他们险险擦过一个拎着大袋垃圾的路人,在身后车辆的猛刹声中武知海青将油门一蹬到底,所幸接下来一路上没有再遇到跟踪和围截,他谨慎地绕行了一段路,厢型车朝郊外的沥青厂驶去。
昂秀下楼时与两个人擦肩而过,走在前面的是一个块头很大的人,肩跟海青先生一样宽。跟在后面的是一个红毛小子。楼道里光线太暗,来不及看清他们的脸,但比海青先生还高的人实在太令人印象深刻了。狭窄的空间里双方沉默地侧身,贴面而过时对方的体格欺压下一片深重的阴影。昂秀感到了一丝违和,但还是若无其事地往下迈步。
浦川翔平在楼梯口一把拉住他,低声说我们先和山本先生散开走。“什么人上去了?”昂秀有点紧张,这一带他不熟。“便衣。不知道还有没有别人。快走。”
他带着昂秀拐了几条暗巷,上了藤原树留下的车。昂秀坐在副驾驶座,翔平把着方向盘,不时挤挤眼睛,叫昂秀看看有没有人跟梢。车子七拐八拐出了旧楼群,昂秀从后视镜上收回目光,闻言又前后左右探看一番才扭回身子,说:“应该没人跟上来。”
“我可不擅长这个……”浦川翔平长松一口气,“彰吾先生和海青大概已经习惯了。……到哪里放你下来?”
“去彰吾先生的办公室吧,我的电脑还在海青先生车上。”离开山本彰吾和武知海青,昂秀有点局促,“……就前面这个拐角。”山本彰吾想要个僻静地方,组里拨下来的地盘是音乐酒吧旧址,从一道不起眼的小门上到二楼才能隐约听见内间声响,隔音效果令他很满意。办公室没有挪动原来的欧式装潢,茶几上镇酒的冰桶现在用来放昂秀那些五颜六色的糖。
“也行。我还要找藤原树商量些事情。”浦川翔平把车停下。到了熟悉地带昂秀心里一松,向他道了谢,往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走去。不再紧绷后困意再次翻涌上来,想到还要跟彰吾先生统合信息,他又拿了两罐功能性饮料。结完账时外面天色稍亮,昂秀掏出墨镜戴上。
拉开窄门,楼道里还是一片黑暗。估计那两人绕回来还要一会儿,他拆了三明治的包装,边吃边慢腾腾往上走。
身后门扇发出细微声响。昂秀感到不对便迅速转身,但还是晚了一步,侧脸受了重击。那人掐住他的脖子,昂秀当即挥出一拳,将偷袭者往楼下踹,但对方训练有素,用挣脱不得的力气将昂秀扭倒,反剪住他两条胳膊。后颈一痛,在意识完全混沌前,他只知道自己在脸磕上楼梯前被人托住了。
醒来的时候,昂秀最先看到的是站在自己前方的年轻警官。听见他扯动身上绑缚发出的细微声响,对方转过脸来,深邃的眉眼一半在光中,另一半在阴影里看不分明。昂秀的知觉逐渐恢复,感受到自己双手被铐,双臂反剪被固定在椅背上。脚踝也被拘住,铐在椅子腿之间。腰和腿关节同样被绑缚,除了能选择垂头以外,整具身体都被迫向对方打开。
阿多龙太郎朝醒来的人走过去,慢条斯理勾下昂秀脸上的墨镜,把那副腿架在打斗中受力松动的墨镜随意地扔到一边,原想在审讯开始前欣赏一番对方脸上的乌紫和擦红,却在看见这张脸时怔住了。这么多年,数不清的剪报、笔记本、档案盒,他极力在记忆中抓住一个虚影、打捞一块浮木,在对上这张每一颗小痣的排布都熟稔于心的脸时,第一个念头是绝对不能再将人放开。
像楼道里碰见的……“你是什么人?”话音刚落昂秀就被一股力量猛然勒住脖颈,警官的皮质手套抵住他的喉结,层饰的银链在对方手里绞紧,以加大的力道一点一点嵌入他的皮肤,没收他的呼吸。他左右挣动却不得解脱,没有注意到对方凑得极近。漫长难捱的窒息体验持续到“崩”的一声响起,昂秀以为是自己眩晕中的耳鸣,随后才意识到是项链被扯断了。他难以抑制地呛咳起来,全身伤口跟着振痛。
阿多龙太郎小退一步,将断链收进衣袋里,注视着侧过脸不看自己的昂秀,盯住他颤动的嘴唇和舌尖。想要开口,却一时不知如何出声确认。他大概还什么都没想起来。龙默然。这太不公平了。
对方太沉默了,但如有实质的目光跟逼供一样有压迫感。狭小的房间里,还在悠悠上浮的只有空气中细小的尘埃,其余的一切都被席卷进无形的力场之中,昂秀奇异地直觉对方想求证的答案似乎真的在自己身上,可是又等不到他开口。意图难辨。
阿多龙太郎点燃了一根香烟。他们以前的日子总是被笼罩在令人昏昏沉沉的线香里,他比昂秀幸运,早一点脱离了那些肮脏的欲望、翻覆的玩弄,走上了堪称截然不同的人生。然而每长一岁进一阶踏出一步,他都更想知道在这些无人一起受过一起舔舐伤口的时光中,昂秀究竟滑向了哪里,以至于如今不知是怨恼还是庆幸更多。
这是一位英俊的警官,年轻而英俊,长得很有混血风情。昂秀偷眼打量他,感觉随着袅袅弥散的烟气,脑中似乎闪过一线灵光,记忆草蛇灰线而来,细究又无迹可寻。对方夹着烟,面无表情地走近。昂秀心想这或许是新的一轮,寸寸成灰的烟头贴近他的脸,燃剩到短短一截,空气中的烟味浓重起来,让他克制不住轻咳。眉眼太深了,好凶,看上去要把烟拧在自己脸上。昂秀不是个好运道的人,也不是没遇到过这种事情,沉顿状态下他只是垂下眼睛,任其施为。
阿多龙太郎看着安静的昂秀,他为了不扯动伤口,呼吸也放轻了,可还是疼出一脑门细汗,被打散的碎发粘在脸颊边,脸上只有嘴唇是干燥的,有些起皮,唇纹明显,嘴角肿着。昂秀在颤抖。
轻微到几乎感受不到的灼烧感从肩头传来,警官最终只是点点手指,在昂秀的西装外套上抖落几星烟灰,然后倾身朝他长呼一口。昂秀刚浅喘一口气就被扑面冲来的烟味呛出了眼泪。等这个莫名其妙的警察合上门离开时,他的肩才终于垮下来,背后已经是汗涔涔一片。
遍体生寒。好像回到了幼时的房间。一片黑暗中,自己挤在龙的床上,紧紧搂着他,害怕得发抖。这是情况最糟糕的一次,龙回来以后就开始发烧,整个人烫呼呼的,喝完水以后便蜷缩在床上不动,问他也只是说好冷,好痛……现在已经是福利院的宵禁时间,向巡逻的管理员寻求帮助只会换来惩戒,昂秀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将自己的被子也盖在龙身上,将他的长发撩开,反复用手和嘴唇探他的体温。龙的身体很烫,嘴唇却没有温度,昂秀不停将嘴唇贴上好友的嘴唇和额头,用自己的脸颊贴上龙的脸,两个人都变得汗津津的。他知道龙需要休息,但失去同伴的巨大恐惧把他抓住,昂秀隔一段时间便忍不住轻轻摇晃他,贴着好友的耳朵用气声叫着龙。龙还在颤抖,只能发出模糊的音节,有时候对昂秀说没事,有时候好像烧得意识模糊,没有任何反应。昂秀捱到天色将亮,等到巡逻员的脚步声不再在走廊响起,他小心地小跑到走廊尽头的公共淋浴间接了一小盆凉水,给龙擦汗和冷敷。拜托了,如果没有龙……他把脸埋在好友垂下来的手里。
龙病了很久。当天在轮到他们的时间,他坚持爬起来去洗澡,昂秀担心地跟着他。淋浴间没有热水供应,但龙还是比平时洗得久。“别冲了,会着凉的。”昂秀去拧花洒的开关,他的手被按住。“你的伤也还没好。”龙把他往外推,昂秀固执地摇头,站进喷头流泻而下的水线之中,他因冰冷和疼痛颤了一下,努力睁开眼望着自己的同伴。“求你了,昂秀。先不要看我……”“那至少让我这样扶着你。”他们一起慢慢地坐倒在地上,水浇得人睁不开眼睛。龙湿漉漉的头发垂到昂秀背上,他在颤抖,发出痛苦的喘息,昂秀只是一下一下地抚着他的背,直到外面响起拍门和咒骂的声音,盖过了哗哗的水声。两人关了水龙头,昂秀低头看了一眼卷入地漏的肮脏漩涡。龙说:“走吧。”
“找到失踪人口。”浦川翔平从窗户里翻进来,絮絮叨叨地给昂秀松绑,“警察真是神出鬼没,太难搞了!今天不把你带回去,山本先生一定会杀了我……”凑近了才发现昂秀的状态不太好,不知伤到哪里,全身被冷汗浸透,看起来不是很清醒的样子,好像被什么东西魇住了。
“喂,你这小孩怎么回事……”翔平心里后悔不迭,昂秀就在他车开走后出的事,山本彰吾向他要人的时候他才知道大事不妙。倒不是因为昂秀牵系多深,而是因为山本彰吾护短得可怕,昂秀在他手下养了多年,丢了昂秀山本彰吾能用千百种方式让他不好过。
锁住的门轻响几声,浦川翔平压着声音,瞪了撬门进来的藤原树一眼:“怎么才来!手铐我不会解。”
藤原树还是一副优哉游哉的做派,即使手里拿着一条跟他贵公子形象很不相称的铁丝:“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天天上蹿下跳的,小猴子。”
树扫视了一下库房的环境:“道上做事还得守规矩呢,警察简直是疯狗……不把人带到警局,倒是找了个逼供的好地方。能查到这里,你就谢我吧。”他白了浦川翔平一眼,先开了手铐中间的安全扣环,再将铐环撬开:“快点把这倒霉孩子带走,麻烦死了。”
两人架起昂秀往外走,藤原树坐上驾驶座,浦川翔平在后座粗略地查看了一下昂秀的伤势,见没什么要紧的便放心地又拍又摇要把人闹醒,树瞥了瞥后视镜,出声制止:“安静点,翔平。昂秀性子有点特别,我们看护好他,把人带到山本彰吾那就行了。”
“有消息! ”翔平半个身子挤上前来。藤原树看着短讯皱起了眉:“下一次交易的信息放出来了……”
“彰吾先生,为什么不直接让昂秀来?他更擅长这个。”武知海青看着山本彰吾的烟熏眼圈和低气压就知道这么多天的调查几乎一无所获,藤原树那边贩毒的线索摸查起来也并不顺利,事务桩桩件件积压,警方的动作又越发明显,组里的人都比以往更小心。
“先不要让他接触这些。阿多龙太郎,那个警察……”山本彰吾只是有一点猜测,想到昂秀他头疼地叹了口气。
“彰吾先生,我果然很在意……”
昂秀推门进来的时候他们默契地终止了交谈。他回来后发了一场低烧,现在将将好全,山本彰吾让他好好休息,没有多交代什么。
“……指甲?”山本彰吾朝他看过去。
“是封层。店里姐姐们的美甲都亮晶晶的很长啊,但是她的指甲剪得好短,只涂了指甲油,甚至没封层诶……”
“什么封层?”海青小声嘀咕。
“我知道姐姐们常去的店,黑进附近的监控系统也不算难,看这个——明明不久前刚去做过长美甲呢……”
“昂秀,该说你是天才吗……”山本彰吾盯着调出来的录像,确认昂秀没有认错人。他扭头对武知海青说:“还是从熟客和男友入手吧。联系藤原树和浦川翔平,问问店里最近有没有出现这几个人。”
“山本先生的意思是?”浦川翔平盯着前方,驾车的藤原树直接将手机扔给他,将油门一蹬到底。“你来接。先把眼前这个料理清楚,回去就知道了。”
他们把对方逼入城郊的废弃仓库,两人弃了车追进去。
太安静了。
藤原树和浦川翔平在尘封的货架之间逡巡扫视,谨慎地挪动,屏着气息听声辨位。月光随云层的移动而漏进昏暗的货仓中,当浦川翔平看见树左胸的激光红点时,情势已不容许他做出别的反应,等藤原树听见破空的枪声和翔平的闷哼时,他已经被发小带着滚倒在一边,避开了第二发子弹。
树咬着牙将翔平移动到货架后,浦川翔平按住自己的伤处,树现在看清了那些粘稠的鲜血如何止不住地涌出,在地上留下擦痕。渐浓的血腥味中,翔平抑制着喘息,再严肃不过地对他说:“放我在这里,你快走。”
“别傻了翔平,现在仓库外也不一定安全。”藤原树抓紧了自己的拍档,“该死,下面的人怎么有枪?”他警惕地观察四周,试图找出一条带翔平离开的路径。现在的寂静如此焦灼,如此难熬,难以想象十几分钟前浦川翔平还在自己耳边聒噪。
浦川翔平没有再回答他。
藤原树扶起发小,紧贴着货架缓缓向偏门移动。然而随着他迈出一步,又有几发子弹破空而来,扬起的漫天灰尘里树捂住了两人的口鼻,靠入倾倒的货架之下,偏门在此时轰然大开,新来的不速之客很快吸引了对手的火力,密集的枪声、迅疾的脚步声席卷向他们藏身之处。藤原树将几乎失去意识的翔平朝身后推了推。
“喂!”坂本阵的声音朝这边传来。
藤原树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半抱半托着翔平慢慢靠过去,看见了阵和他身后打掩护的LIKIYA。三人带着负伤的浦川翔平,在零落下来的枪声里快速离开。
“浦川翔平现在怎样?”山本彰吾接通了阵的电话。
极道出事只能联系为组里非法出诊的外科医生,翔平的伤势不容乐观,没捱到诊所就陷入休克,树看起来还算冷静,迅速签了手术同意书垫付了费用老天我第一次看见他漫天散财的样子……坂本阵话音未落,就听见话筒中传来尖锐的急刹声,山本彰吾低骂一声便不再应答。一阵嘈杂,阵暗道不好。
“到底是什么人?”武知海青在围堵中撞开一条路,两侧车窗已经满是裂纹。
“第二次了。”山本彰吾叫昂秀藏好,举枪观察四周形势。不同于他的谨慎,对方肆无忌惮地射出了第一枪。三人感到车身一震,海青连忙稳住侧滑的厢型车,车速也不可避免地慢下来。
警笛声离他们越来越近,围截他们的人稍稍散开,但身后的车手并没有停止射击。“不好!”在失控的激转中,昂秀随着车辆侧翻被甩离座位,重重撞上车门。
海青刚才用尽力气将车拐带进了更易藏匿的巷道,现今正小心地扯动山本彰吾,护着他离开车身,昂秀也缓过来一些,顶开车门爬出来跟上他们,三人往深处遁退。
重型摩托的轰响从巷口逼近,海青道:“我去引开他们。”山本彰吾摇头:“待在这里。15发子弹,我们可以脱身。”他扯过昂秀,三人在幽僻曲折的巷中找到掩体。“我说‘跑’的时候就分头散开。”
山本彰吾暴起两次,冷静迅速地放倒了几个追进来的人:“跑!”三人向两侧冲了出去。然而当他跑了几步防备地转身时,却看到本应跟他分散的昂秀踉跄着扑过来,肩头溅射出一道血线。山本彰吾射杀了从背后偷袭的对手,扶住昂秀:“快走!”
失血让昂秀感到阵阵眩晕,他凭本能奔走着,好在对这一带巷道还算熟悉,不至于没头苍蝇似的乱撞。“彰吾先生先走吧,我去杀人楼那边处理一下伤口。”
“我叫海青来接应你。”山本彰吾看他一眼,咬牙闪进一边的暗巷。
其实昂秀心里对枪伤没谱,但他确信山本彰吾和武知海青会回返过来找到自己,因而勉力支撑自己挪向那栋发生过多起命案的危楼。彰吾先生陆续盘下了几处几乎完全空置的老旧高层,昂秀知道那里布置有一个隐蔽的据点,至少能找点东西给自己止血……痛意更加鲜明,昂秀冷汗直冒,呼吸愈发急促,感到全身力气正和血液一起流失。在靠上那扇门前,他不慎绊了一下,栽倒在楼梯上。眼前发黑。脚步声,鸣笛声,嘈杂声一股脑涌入耳中又渐渐被推远,终于在昂秀失去意识的那一瞬被按下了休止键。
昂秀是被疼醒的,睁眼就见到不认识的波波头,对方笑眯眯地说:“你运气不错,伤在肩上,不算严重。碎弹片都已经取出来了。”昂秀一时忘了问这是哪里,听对方介绍完伤情,才产生一些迟来的后怕,稍一动弹便觉得自己不如再晕久些。
与那岭瑠唯好奇地打量着昂秀,问:“你和阿多从小认识?”
“阿多?”昂秀还懵着。
“那可怜孩子竟然在单恋吗……”
“瑠唯先生!”龙一进房间就听到瑠唯小声嘀咕,他急得大步走到两人之间,免得瑠唯再说出什么让他招架不住的话来。
“那这边你自己看着办,我先回去。”瑠唯摆摆手,“注意事项已经交待清楚了。”
昂秀警觉地盯着进门的古怪警察,虽然作为动弹不得的人,他的眼神毫无杀伤力。对方一改之前压人的气势,想要开口又局促不安的样子让昂秀更疑惑了。
最终,高大男性的脚步声打破了室内的沉默,那位阿多警官径自在床边蹲下,宽大的手掌抓握住他的手,将半边脸颊贴上昂秀的掌心,在碎发的掩埋下声线不稳地说:“昂秀,我是龙太郎。龙。”
昂秀惊异得想要坐起来,然而刚抬动身子便发出痛苦的长嘶声,往床上倒去。“这里是我现在住的公寓。你先在这避一避……小心!”龙还想自顾自说下去,但昂秀的手一下子从他的脸颊和手掌间抽走,想要把自己撑起来。龙见他吃痛,慌忙去扶,慢慢将他放倒在被褥中。
两张脸贴得很近,他的吐息将昂秀罩住,两侧的茶色短发垂下来,几乎要拂到昂秀脸上。昂秀怔怔地看着他,突然伸出手将青年警官的头发搅乱,把两边的头发拨到前面。眼前的脸被乱发遮住眼睛,有了几分好友从前的影子。福利院没有专门给孩子们理过发,小时候的龙留着偏长的黑发,只有刺到眼睛了才胡乱剪几下。内向怕生的龙,沉默寡言的龙……难以置信会跟眼前这个身型高大的人重合在一起。龙晃晃头,将眼前的碎发撩开,深邃的双眼巴巴盯住身下的人,昂秀的手从龙发丝间滑下,点在他嘴角那颗熟悉的痣上,便想到去翻弄龙的手,摩挲好友左手掌根那颗不太为人知的隐痣,终于整个人脱力般松弛下来:“这是真的吗?龙……”
“我以为……我见过那天回来的人,他……他们都死了。很快。”回忆让昂秀颤抖起来,没有发现自己的眼角已经滑出了眼泪。
“我还好。我被警察带走了。醒过来以后我就想去找你……”
昂秀只是摇头,他们都知道,当年没有人是“还好”的。
“警方和黑道最近关系紧张,但我保证这里很安全,瑠唯先生——就是刚才那位——他也会保密。不会有别人发现,不会再让你受伤的,我保证。”龙无措地转移了话题,“你先在这里,安心养伤……”他和拓磨从暗网摸查到鱼龙混杂的公寓楼算擅自行动,北人先生发现后气得不行。龙为瞒下昂秀这边的枝节费了不少功夫,匆忙赶回库房时昂秀又不见了。没想到再一次见到他是这样失血昏阙的样子……
“我的手机能开起来吗?”昂秀问。
龙在他衣物里翻了翻,两人对着夸张的碎屏呆了一呆:“糟糕……”
“再等等,过几天结算薪资。”龙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突然但自然开启的同居生活持续了几个月。
“专心点,龙。”昂秀感受到背后若有若无的触感忍不住扭了扭笑问,“在干嘛啦,痒痒的。”
帮他固定前胸后背的绷带时龙就注意到了,除了锁骨边,昂秀肩胛骨的位置上也长了痣,那同样十分可爱……他从背后环抱住昂秀,薄唇轻轻触碰后背上的小痣,沿着骨骼轮廓贴了一下又一下,漫无目的的动作逐渐变成黏糊的舔咬。
昂秀不再扭动,感觉到温热的鼻息打在背上,湿润的吻痕在身上蔓延,而龙的手已经摸到前面,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几乎将自己最脆弱的部分整个包住,他的手忍不住抓在身后人的大腿上:“不行。彰吾先生说过这样不可以,说过……唔……我不必跟人做这种事。”
龙顿住,无言地松开手,往后挪了挪。昂秀想转身看他,龙却已经垂头抵在他背上。“我想触碰你。想抚摸你。就像我们小时候那样,亲密无间……自从和昂秀分开,一直在想着昂秀的事情。在我发烧的时候,昂秀亲了我吧。我觉得……只要有昂秀在,我什么都可以忍受。什么都可以忍受……昏迷的时候我被带走了,我希望也有人带走了你……一直在找你。我想要昂秀,只有你和我,不好吗?是我,不可以吗?……”
“龙的话……可以。”
可以。
窗帘拉得严丝合缝,房间昏暗下来。昂秀往前挺动腰身,头枕在龙肩上,脑袋在他颈窝里蹭动。龙的手上有训练留下的茧,只是这样揉着昂秀就觉得自己要受不住,他整张脸涨成潮红,最后射在龙的手心。龙起来擦手的时候昂秀慢慢倒在床上,捂着脸说:“刑事さん真是太坏了……”
龙擦完手凑过来,把昂秀的手拿开垂眼觎他表情,抿着嘴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昂秀看见他害羞便笑着去拉他,不知死活地贴过去喊了好几声阿多警官,随后被压下来的龙亲得闷哼出声。
他料想龙还鼓着,摸索到下面扯他皮带,但人还有些使不上劲,手指在那勾了半天,还是龙一把抽出来解开,昂秀就拽下他的裤链,指头探进去隔着内裤摸鼓出来的那块,直到龙拧开纽扣拉下裤子,性器整个撞在他手里。昂秀掌心发汗,差点滑开握不住,龙一边压着他接吻一边往他手心里顶,昂秀整个人都被顶得一动一动的,感觉简直像龙插进来了一样,自己的性器也半勃起来,在两人蹭动间颤颤地抖,又分泌出前液,被龙大力握住上下撸动。痛感与快感让昂秀忍不住哭起来,龙反而以为他在害怕。
“不会对你做那些事的。我们慢慢来……”意识到自己兴奋过头了,他安抚性地舔舐昂秀的唇缝,手上放轻力度,挺动也慢下来。龙不打算马上跟昂秀做到最后一步,他们都为真正走出男孩之家耗费了这么多年,即使爱欲像激流一样裹挟住两人,他们仍需要更多缓冲时间,小心避开那些暗礁般的创伤性记忆。
“我还好……像我亲你那样亲我吧。”昂秀被龙的水磨功夫逼出一身细汗,难耐地在床单上蹭动,他单手勾上龙的脖子,指腹点他马眼,抽噎着催促龙快点。
龙不想射在昂秀刚换的绷带上,他一手包住昂秀的手和两人性器,一臂撑在昂秀身侧把他支起来一些,两个人歪着身子射在床单上,都喘得厉害。
“你家这位底子不错啊,恢复得挺快。”瑠唯转过脸来,“怎么,你不开心?”
阿多龙太郎将沾上烟味的外套搭在沙发上,心事重重地走过来。
城郊和码头接连发现三具女尸,从相似的手法推测这是同一系列的恶性连环杀人事件。搜查一课的烟灰缸倒空了又很快碾满烟蒂,所有人都为排查嫌疑人和第一犯罪现场心力交瘁,这种情况下他不方便次次回来。虽然昂秀能自己照顾自己,但之前他便急于联络他口中的彰吾先生,真的没有大碍后,昂秀显然没有理由继续留在这里。彰吾……是川村壱马手下的山本彰吾吧……北人先生和翔吾先生最近在调查川村壱马手下的夜总会,健太先生提供了线索。牵扯到毒品和武器交易,昂秀跟着山本彰吾,不知道有没有卷入案件中……
他将炸鸡递过去,昂秀果然欢呼一声,直起身来。
“没有我的份吗?”瑠唯凑过来。
“薯条。辛苦瑠唯先生。”
与那岭瑠唯开心地接过:“双份都归我了。”
他合上门的时候昂秀已经把纸盒打开调料撕好,往龙那边推了推。“瑠唯先生说我的伤口好得差不多了,我打算近期去见彰吾先生,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当面跟他说。”
“唔……还是等伤口再恢复彻底一些吧。”龙心不在焉地接话。
“小心。”昂秀托住龙的袖口,不让它蹭上酱料,“那等下次瑠唯先生来的时候再问问他?我是觉得没什么问题,而且我离开组织也太久了……”
“昂秀!”龙出声打断他。昂秀朝他看过来。
“再等等,这段时间可能不行……”龙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抱歉,我只是太担心了。”
“我会留在这里的。安心吧,我那边的事情很快就能处理好,你别露出这种表情啦……”
尽管收到了这样的保证,龙还是莫名不安。凌晨时分,振动声响起时他马上醒了,肩膀和耳朵夹住手机,手上动作不停套上裤子,听青山陆飞速交待了几句。房间里窸窸窣窣,昂秀面向墙侧身睡着,依旧呼吸平稳,发出小小的鼾声。龙背对门穿戴衣物,黑暗中只能看到床上背影起伏,他想掌上昂秀下陷的腰窝,却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故而只是靠着门再看他一眼,便合上门向布置的地点赶去。
屋中中鼾声渐歇,昂秀直起身,给山本彰吾和武知海青发送了讯息。
手机屏幕暗了须臾,又因山本彰吾的回复而亮起:“去海边。”
“彰吾先生,我找到龙了。”
“就是你以前发烧时总念叨的家伙?他给你看的伤?”山本彰吾抬眼看向昂秀,后者对他露出了一个肯定的笑容:“太好了,他还活着。我们分开够久了……但好像跟以前一样!我的意思是,我……”
昂秀看他一眼又一眼,开口道:“我想和他在一起,陪伴彼此,不要再分开了。”
“阿多龙太郎是警察。昂秀,你别太想当然了。”
“我会处理好的,我都会处理好的。龙可以信任,彰吾先生,我只是觉得一定要当面告诉您。”
武知海青担忧地看了山本彰吾一眼,山本彰吾还是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嘛……罢了。你也没搅合进什么事情,安心走吧。”
话音刚落,昂秀就朝山本彰吾笑开了。
山本彰吾看到昂秀这副模样,倒觉得有点有趣。今晚听昂秀讲了长长一段话,又看他笑得发自内心兴高采烈,这是过去罕见的。昂秀大多数时间木木呆呆的,跟他说话也老是左耳进右耳出的走神表情,扔给他耳机和电脑能不声不响窝在办公室鼓捣很久,跟角落里发了朵大蘑菇似的。
昂秀像是跟家里长辈报备完毕,长舒一口气。他背过身走了几步,听见彰吾先生堪称温柔地叫自己:“昂秀。”
在他回过头的那一瞬间,山本彰吾对他微微一笑,扣下了扳机。
“砰”的一声过后,无人的海岸边很快只剩下了潮水声。
龙一回来就发现昂秀不见了。
警方调动大量警力到交易地点蹲守,却发现对手只是虚晃一枪。拓磨还在跟进暗网的消息,翔吾先生鲜见地发了脾气,年纪轻轻空降进组的犯罪心理专家长古川慎翻着资料沉吟不语。龙无法言说自己料理完乱糟糟的一切,拖着身子回到公寓打开房门,看见床上空无一人时是什么感受。
被子还保留着被人睡过又掀开的痕迹,他面无表情地在家里走了一圈,又回到房间,不脱外衣外裤直直倒在床上,感觉一瞬间什么都无法去想,让自己冷静的同时他就知道自己已经疯了。几个月没在家里抽烟,打火机扔在警局,在一片混乱思绪中龙只能抬手盖住脸,自嘲地轻笑了一声。
阿多龙太郎觉得自己正在被满室安静缓慢地绞杀,他慢慢陷入充满回忆的梦魇里。
过早经历的性爱总是伴随着掌掴和强制口交,大人们把舌头伸进孩童嘴里搅拌,鞋面踩在尚未发育完全的性器上,模糊的声光色影,深刻的惊怖疼痛。福利院像一个兽笼,一知半解、身不由己的孩子也像蛮兽一般生活,动辄围群欺压弱小——掀翻餐盘,扒除衣服,骑乘在势单力薄的身体上模仿大人的手法抽打和挤撞……只要不闹得太大,管理员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记忆里,叫做龙太郎和昂秀的小孩只能依偎彼此,努力抱慰对方。龙不想放开昂秀的手,不想走出他们狭小的房间,然而事实是他们总是未捱到过旧伤愈合便又添新伤。无尽的伤口破坏了他们,为了将自己修补完整,两个人要更紧地嵌合在一起……
龙是在意识模糊中被带离现场的,他被保护得很好,接受了医疗和心理疏导,带着新的名字,到了新的城市,开始新的生活,但他知道自己始终有一部分零落在外,那是昂秀。网路上不难找到关于男孩之家的新闻,但对昂秀的检索是徒劳无功的。从考进警校,再到成长为更有能力追查旧事的警员、调回故地,龙始终没有突破,所有线索被截断在他们分开的那一年,在他脱离福利院以后,十三四岁的昂秀也杳无音讯。他失踪了,失踪了这么多年,直到如此不可思议地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
跟昂秀待在一起的几个月,龙感受到了久违的平静,不过这份平静在日益紧张的形势下逐渐变得岌岌可危。窝藏昂秀本来就是铤而走险,龙知道自己一直在回避最重要的问题,他不可能将昂秀交给警方,也知道对昂秀来说待在山本彰吾身边或许才是最好的保护,但是自己就是想将昂秀留下来。找到昂秀还远远不够,他应该牢牢看住他的……得而复失才是最酷烈的惩罚。
玄关处传来细微的响动,龙绷紧神经,条件反射地按上自己的甩棍,静心等待房门被慢慢推开。
“龙?”门把手停止了扭动,听见来人极轻的叫唤,他松开警棍皮套,猛地坐了起来。
昂秀几乎是被龙掼在床上扯下裤子,龙压上来就咬了一口,昂秀感觉像后颈被叼住了。他将头埋进枕头里,而枕头随即被龙一把抽走扔到地上。
龙的腿强势地将他的双腿顶开,昂秀的脸随动作在床单上一蹭一蹭,他手往后伸想去够龙,结果两只手被龙拽过来反折在背后,用手铐一把铐住。龙抓着手铐一扯一扯地挤撞昂秀腿间,他只能努力扭过头说:“不要这样……我想看着龙,想抱你……!……”
身后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随着“咔嚓”一声,昂秀感到腕间一松,他被翻了个面,就势搂住了龙的头,顺着头发摸到脸,又抚上龙的脖子,轻拍他的背。摸上龙的脸时昂秀就抹到湿润的泪,龙好像还无知无觉,两具身体从耻骨相撞到胯,分不清快感和痛感。昂秀心头发软,说:“好啦,亲一亲……”
龙的薄唇在他嘴上唇角边蹭来蹭去,像逡巡着确认昂秀的气味和鼻息,昂秀耐心地一下一下回应,捧着龙的脸慢慢亲,轻软的吻落到他的鼻尖、下巴、脸颊、眼窝、额头,亲到湿痕半干,龙把脸埋到昂秀颈窝里:“对不起,我只是……我……”
昂秀轻揉龙的后颈,指尖摩挲着他的发尾和发茬。“想要龙插进来。”昂秀说。
他们安静地抱了一会儿,两个人渐渐喘匀气了龙才起身。昂秀的外套在刚才的拉扯中崩了几个扣子,龙把剩下的扣子也解开,将衣料拨到两边,却没有解外面的细条皮质绑带。他手从下探进去,把昂秀松垮的内搭往前推,昂秀稍微抬腰,让龙的手和柔软的T恤更顺利地穿过肌肤和皮带的间隙。
卷上来的衣服被昂秀咬住。龙撕开几个避孕套把润滑液淋上去,开始给他扩张,揉按了一会儿进入了一根手指,抽出一小截再插进一段,一点点往里推。昂秀双腿紧绷,咬着衣服也抑制不住哼声。
等手指没入得差不多了,龙尝试着微屈了一下指节,昂秀往后仰倒整个人抖了一下,性器也流出前液,龙便用指节反复磨蹭自己刚才勾到的那块地方。下半身涌上强烈的感觉,乳尖还贴着皮带随动作被胡乱刮擦,昂秀被逼得满脸通红几乎喘不上气,感觉意识逐渐变得混沌。龙看他还不松口,另一只手把他嘴里的衣服拿掉,昂秀哭着喊龙,龙将手指伸进他嘴里,先去摸昂秀的虎牙尖尖,再夹住他的舌头拨动,昂秀哭得更厉害把龙的指头咬住,只能发出含含糊糊的声音。
下面又渐渐放进两根手指,昂秀狠狠咬了龙一口,在他抽手时说:“龙,进来……”龙也觉得自己差不多忍到极限了,他的性器在穴口打滑几下,终于操了进去。
在黑暗中昂秀伸出手,沿着身体轮廓找到龙的手,与他十指相扣。龙另一只手本来撑在他身侧,现在贴过来把粘到昂秀脸上的乱发拨开,昂秀自然地歪过头往他掌心蹭,龙摸到他脸上哭得一塌糊涂,昂秀又朝着他举起他们交握的手,在空中晃啊晃:“已经没事了!我也脱离组织了……接下来无论怎么样都陪着你一起,再也不要跟龙分开。”说话还带着鼻音。
龙停顿下来,开始摸索着解昂秀的皮带扣子,空气中已经弥漫开交合特有的腥膻味,除了两人的呼吸声,就只剩下一个一个暗扣被一嘣一嘣慢慢扯开的声音,昂秀突然感觉到迟来的羞赧,又想捂脸,又想哭,又想笑。
他们窸窸窣窣地帮彼此宽衣解带,直到两具身体间没有任何滞碍紧紧搂在一起。龙抽插的速度渐渐从慢到快,昂秀小声地吸着鼻子,舌尖探进他的耳腔舔吻,两人搞得上上下下都黏黏腻腻啧啧有声,昂秀亲到龙的耳后窝,又去含他的耳垂,龙猛地拥紧他,两人先后射了出来,又亲了一会儿才起来收拾,外面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他们睡了悠长的一觉,醒来的时候感觉饥肠辘辘。龙去了一趟便利店,两人对坐着吃微波炉叮过的三明治。
“下次买方便面和速食米饭吧,我会杯面炒饭!加上鸡蛋和酱油就可以。”昂秀提议,“想吃肉,五花肉生姜烧我也会!”
龙说都可以。
估计没怎么开过火的厨房要变得乱糟糟了,想到这龙反而微笑起来。
“你当时怎么不阻止我?”山本彰吾嫌码头风太大,朝海青摊开手。
武知海青将发绳递过去:“彰吾先生不会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你就这么肯定。”山本彰吾哼了一声,将荧绿的发尾拢起,“……养条小狗,这么多年也总有些感情。”况且昂秀转过身来看见举枪的自己,从始至终都还是全然信赖的表情。“他不适合做道上的事情,组织也不需要这种没心眼的笨蛋,简直是明晃晃的软肋嘛。”
自己年轻的时候过于精明,抓不到破绽反而不受信任。随手捡的小孩姑且算自己处理得来的小麻烦,带在身边实在是恰到好处。不过山本彰吾很快查到昂秀的情况比自己想象得棘手。福利院背景复杂,他稍微费了点脑筋才从盘根错节的关系里找到了突破口,阻断了男孩之家继续经营,出钱消抹了昂秀的个人信息,花了好几年功夫把一些常识灌输到昂秀脑子里。
“最后帮我做一件事。”他最后对昂秀说。
“彰吾先生其实嘴硬心软吧,说是养条小狗,实际上种了棵白菜嘛……”
“你还没有打趣我的资格。”
武知海青笑着应是。
“后备箱里的东西你帮我扔掉。”山本彰吾摆摆手,转身坐回车里。海青把伪造成昂秀的尸体沉海,两人驱车离开。
“……根据取出的子弹查到了。”浦川翔平还想交代几句,山本彰吾叫他好生歇着,直接挂了电话。
海青不露痕迹地瞥了一眼,发现彰吾先生又露出了超恐怖的笑容:“有胆量在组织的地盘上搞鬼,我会好好帮他们善后的……”他斟酌着说:“警方那边怎么办?如果需要我……”
“没有人想打破平衡。这事我们有得谈,不用你做什么。”
武知海青心下稍定,低低地应了声是,握稳了方向盘。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