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时还没人知道这场危机是从何处开始、将蔓延到何种程度、又究竟何时才能结束。
川村壱马原本打算趁着难得的休息和吉野北人去自己眼馋已久的寿司店,刚刚下楼打算去公交站搭车就注意到远处的骚乱,于是他扭头朝那边看去——嘈杂的尖叫声、混乱的人群在逃窜、后方似乎有什么在追赶着……电视节目?还是出什么事故了?
正当他皱眉思索着,突然看到不远处一个动作怪异的影子猛地将身前的男人扑倒外地,狠狠咬上男人的脖颈,刹那间鲜血四溅,随后抬起头露出染上猩红的牙齿与空洞的灰蓝色眼睛。
“快点,北人,我们回家!”
川村壱马瞬间反应了过来,无论现在的状况究竟如何首先要到确认安全的地方去,拉起一旁还有些发愣的吉野北人就往公寓跑。
他们进了楼道却发现电梯已经往上走了,还好川村壱马的房子只是在四层,他当机立断决定走楼梯,然而外面的尖叫与哭喊声愈演愈烈、混乱与危险已经近在咫尺。
跑上三楼之后川村壱马稍微松了口气,楼道里很安静、似乎还没有被室外怪异的景象侵蚀,他停下脚步扭头正打算说什么,吉野北人突然捂住他的嘴,缓慢地摇了摇头,示意他顺着自己的眼神往后看。
他们站在拐角的墙壁后、楼道的阴影里,川村壱马往下看去,发现行动僵硬、满身鲜血、眼神空洞、大概应该被称为“丧尸”的生物就在他们不远处,停在原地看来看去似乎在寻找猎物。
至少还没有被发现,川村壱马安抚地轻拍他的手背,随后指指楼上,吉野北人点了点头然后松开手,两人放轻脚步几乎不敢呼吸、小心翼翼地往上挪动,终于爬到一半的位置突然听到二楼某个房间重重地打开门,“外面在吵什么啊!让不让人睡觉了!”
不知何时已经越来越多的丧尸听到吼声迅速向上涌来,很快身后的楼道已经被淹没,还没能到达四层的川村壱马和吉野北人自然也被发现,一部分丧尸转头嘶吼着向他们奔来,吉野北人猛地把他往前推:“壱马,快跑!”
追得太近了,这样是不行的……
已经上到四层,川村壱马却没有继续往里走,毫不犹豫地转身合上安全通道的门,紧紧抓着没办法上锁的门把手,高声朝还愣在原地的吉野北人喊道:“你先回去开门!”
以现在的距离他们根本不可能在丧尸追上来以前进屋,事到如今只能赌一把了。
川村壱马庆幸现在是冬天、自己在出门前戴上了皮质手套,即便铁门很快被顶开不小的缝隙也暂时威胁不到他的安全。他拼命地抓住门把手将丧尸挡在外面拖延时间,明白他意思的吉野北人没有浪费时间,咬着牙用最快的速度往楼道里跑,颤抖的双手好不容易才将钥匙对准打开门,先一步进去急忙朝他喊:“壱马!”
多年的默契让他们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睛就明白了一切,川村壱马冷静地点点头,在心里默数:3,2,1……
他突然松手将门往后用力一撞,利用门前的丧尸挤成一团产生的几秒时间拉开距离往前跑,就在即将被追上的瞬间冲进了玄关,吉野北人随之猛地把门关上,将汹涌的尸潮挡在了外面。
听着大门被撞击的声音,吉野北人心有余悸地抖了抖,下意识想去抓他的手扭头小声问:“壱马,这是怎……”
“等一下,先别靠近我。”
川村壱马猛地后退一步然后绕过他直接跑到天台的门边,摘下手套又脱掉外套与T恤,反复确认过身上没有出现伤口这才松了一口气,有些抱歉地笑了笑走上前将吉野北人拥入怀中,分明从未分开却有种失而复得的错觉:“没事了,北人先把窗户都关上、窗帘拉起来,我找点东西堵门。”
他们仿佛劫后余生般紧紧地拥抱,虽然谁都清楚地知道,这大概只是个开始。
川村壱马拖来柜子挡住门时,屋外的楼道已经安静了许多,失去目标的丧尸没有再试图闯进来,这让他们都安心了不少。吉野北人关紧所有的窗户又拉上窗帘,确保外面的丧尸不会注意到房里的他们,随后两个人开始看手机上的消息、和家人联系,同时清点屋内的食物和饮用水并把能装水的容器也都盛满,为之后可能断水断电提前做好准备。
新闻目前还没有对这一事件的确切说明,只是从播报内容来看目前最混乱的就是他们身处的东京,以及所有的一切都指向没有人愿意相信的答案——被影视作品演绎过无数次的丧尸危机成为了现实。
川村壱马联系上了大阪的家人,安全起见他让家里人赶紧购买大量可以储存的食物和水,然后在事情平息下来以前尽量不要出门;宫崎离东京很远,应该暂时不会被影响,但吉野北人还是和父母打了很久的电话,告诉他们现在和朋友在一起、目前还很安全、不要担心、照顾好自己。
浪配的群里大家都发了消息,有些人比如他们看到了外面的状况,有些人只是刚刚睡醒就被警告不要出门,好在所有人目前都没遇到危险,比较尴尬又好笑的是照常去锻炼的青山陆和武知海青被困在了健身房。
“噗,这下riku桑真的要靠吃蛋白粉为生了。”许久的提心吊胆之后吉野北人终于笑了出来,虽然并不是完全安心的笑,但至少比最开始的惊慌要好,“不过,那边应该很安全吧?嗯,遇到的话感觉丧尸更危险。”
川村壱马看着他模仿青山陆健身的动作也笑了笑,蹲在地上把刚翻出来的几个手电筒全部接上充电线并打趣道:“还好是在我家,如果在北人家里,我们也只能吃咖啡粉吧。”
“我家好歹有囤菜。”吉野北人露出嫌弃而不失礼节的假笑,望向地上刚才收拾出来的储备粮:出前一丁、印着各种不同动画人物的合味道、薯片、饼干、巧克力、酷露露、果脯、为数不多还算靠谱大概是为了配泡面吃的火腿和午餐肉罐头……
除此之外冰箱里就只有蛋糕之类的点心、一点蔬菜和一盒鸡蛋,显然,这个人基本平时靠外卖存活,所幸两个人吃得都不多,这点东西勉强能维持一星期,还好川村壱马是个爱喝水的,家里囤的饮用水省着点喝、再加上刚才接的水,应该能够他们用将近一个月。
他们大概规划了一下哪些食物要先吃掉,趁着还有电能用把米也蒸出来一些存进冰箱,又加固了一下门窗这才彻底放心地坐在沙发上休息。
吉野北人靠在川村壱马的肩膀上,抓着他的手一边打量一边握在掌心摩挲,然后问:“壱马那时候在想什么?不让我靠近你,一个人跑到旁边的时候。”
川村壱马犹豫了一会儿,轻轻地回答:“如果被感染了,我就从阳台跳下去。”
靠在他身上的人似乎有些生气,不用去看就知道那张漂亮的脸一定做出不满的表情,吉野北人坐了起来,与川村壱马对视着赌气般地警告他:“不准说这种话。”
可是……还能怎么做呢?他有些无奈,又不想把气氛弄得太紧张,于是没有正面回应只是开玩笑道:“那北人要和我一起做丧尸吗?嗯,丧尸artist组合听起来也不错,男版佐贺偶像是传奇。”
“壱马要是真的变成丧尸了,我就把你装进箱子里背着走。”吉野北人眨巴眨巴眼睛,拿起一块蛋糕卷当作竹筒塞进他嘴里,然后装腔作势地开始喊:“弥豆子——”
川村壱马咬下一块蛋糕,无奈地说:“北人背不动的吧,至少背不了多久,换成我背你……好吧,也背不了多久。”
“唔,那换成riku桑吧,他一个人背我们俩。”
“哎,riku桑好辛苦。”
这回他们都笑了,控制着音量以免被屋外的丧尸注意到,双双倒在沙发上交换了一个奶油味的吻,阳光无法照进的房间里,川村壱马轻轻搂着趴在怀里的人,无比庆幸前一天晚上他拉着吉野北人来了自己家,于是至少此时此刻他们还能拥抱彼此温热的身体,即便外面的世界丧尸危机正在瘟疫般地愈演愈烈。
这场末世浩劫从东京开始蔓延的第一个晚上,吉野北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入夜之后街上安静了许多,大概是丧尸弱化的视力在夜晚难以行动,然而和往日即便到深夜仍然灯火阑珊的东京相比,这时的寂静却让人心生寒意。
“怎么了,北人?”川村壱马翻过身伸手将他往怀里揽了揽,带着些许倦意低声问:“睡不着吗?”
“有点……感觉好像做梦一样,不过是噩梦。”他还记得白天看到的一切,如果不是川村壱马拉着他及时回了家,或许吉野北人会被丧尸袭击、又或许被逃跑的人群拥挤着不知跑向何处,直到现在他仍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希望明天醒过来一切都结束了。”
“嗯,我也希望,毕竟后天还有live呢,粉丝都很期待啊。”他吻了吻吉野北人的额头,用最温柔的语气安慰大概是被吓到了的恋人:“趁现在睡会儿吧,白天可能就没法睡了,明天还不知道会是什么状况。”
“壱马看起来很冷静,是不是平时发呆的时候都在想万一发生这种事,中二病。”吉野北人用力捏了一下他的鼻子,心想嗯,还好是原装的,不然自己总是这样玩早就捏坏了,往川村壱马的怀里又钻了一点,并不是真心在抱怨地说:“脑子里模拟过的话就在家里准备点应急食物啊,明天早饭竟然要吃白米饭配酷露露……”
川村壱马想,你应该给阵桑吃过更奇怪的东西吧,但为了自己鼻子的安全还是没有说出来,拍拍他的脑袋低声说:“快睡吧,晚安。”
他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冷静,吉野北人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川村壱马总是会在需要有人承担责任时主动站出来,爽朗地笑着仿佛有他在所有的事都可以放心,但他仍然会害怕或许自己没办法面对的结果——如果他的选择是错误的、如果自己真的在那时被感染、如果失去控制的自己伤害了眼前的恋人……
吉野北人把心里隐约的不安表达出来,只是明白在安慰他的同时川村壱马也能减少几分忧虑,能够感受到自己的陪伴,能够更坚强地去面对未知的明天。
他们比任何时刻都迫切地需要彼此,吉野北人靠在川村壱马的怀里,紧紧抓着他的衣袖合上眼睛,“晚安,壱马,明天见。”
或许是因为白天经历了太多,虽然不太安稳但两个人都很快睡去,第二天早上川村壱马醒过来的时候,吉野北人已经不在旁边了。
他揉着眼睛下床,发现吉野北人正蹲在地上从窗帘的缝隙往外看,发现他醒了过来竖起食指放在唇前示意他不要出声,川村壱马点点头,轻轻走过去同样弯腰向外看——外面的街道上零星有几个丧尸僵硬地徘徊,除此之外已经没有活人的身影。
“我在别的方向也看过了,都是差不多的样子。”吉野北人重新拉紧窗帘,皱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很快又朝他露出笑脸,“好了,壱马先去洗漱,然后一起吃早饭吧。”
嗯,并不是真的要吃酷露露配白米饭,他们得先把容易变质的蛋糕吃完。
吃饭时他们打开了电视,没敢播放出声音只是想看看外面的状况,连东京电视台都没再放动画,只是一直停留在紧急告示的画面,显然现在的状况非常糟糕,再看手机上的消息,据说这场瘟疫并没有得到控制,甚至已经蔓延到了千叶和神奈川。
他们都清楚地明白,如果没能在源头得到控制,这场危机恐怕会发展到难以预料的程度,丧尸将以极快的速度遍布整个日本甚至全世界……
没有人曾预想过的末日真的来临了。
他们尽量假装若无其事,虽然网络状况很差至少还能通短信和电话、可以和家人朋友联系,或者坐在沙发上用DVD机看默剧,再收拾一遍家里翻出能用的东西打发时间。
吉野北人从书柜里找到他国中时的相册,坚持要猜他那时候暗恋哪个女孩,虽然不管他怎么追问川村壱马都不肯公布答案,两个人挤在沙发上拉拉扯扯折腾了半天用最后一块蛋糕作为封口费。
外面突然的动静将他们吸引到窗边,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点点头,试探性地从窗帘缝往外看——街上有个陌生男人正在被丧尸追赶,捡起地上的易拉罐往后扔试图拖延一点时间,吉野北人正欲出声提醒他前面的拐角处也有不少丧尸,川村壱马拍拍他的肩膀摇了摇头,指指男人肩膀上血淋淋的伤口,很遗憾,他已经被咬了。
吉野北人咬着嘴唇低下头,他不想再看了,却站在原地没有从窗前挪开,他们眼睁睁地看着男人被前后夹击、无处可逃,丧尸一拥而上啃咬着他的躯体很快又陆续走开,只留下男人倒在地上陷入似乎昏迷,接着开始颤抖、抽搐、以诡异的姿势站起来,成为街上游荡的丧尸中的一员。
谁也不想亲眼去看这样血腥的场面,但他们必须获取足够的情报,现在基本可以确认丧尸病毒最直接的扩散方式是啃咬、暂时不确定抓伤是否有传染性,而被咬伤的人不会立刻变异、也仍然会受到丧尸的攻击,变异前明显的征兆是昏迷或失去意识,这时丧尸才会将被感染者视为同类停止攻击,而再次醒来的被感染者也不再是人类。
川村壱马沉默地将窗帘拉紧,对不知在想些什么、站在原地一声不吭的吉野北人说:“如果真的发生这样的事,至少……我会陪在北人身边。”
“如果真的发生这样的事,我会在壱马变成丧尸之前……”吉野北人没办法往后说了,他抬起头朝川村壱马露出一如既往的微笑,像是在舞台上、像是在接吻前、像是他们在一起的每个再普通不过的瞬间,“然后我也会陪着壱马一起,这样就不会孤单了。”
他点了点头,同样微笑着说:“好。”
无论发生什么至少不要分开,这是面对无法预知的未来他们唯一能许下的渺小愿望。
TBC
丧尸危机从东京开始蔓延的第四天,他们所居住的区域停止了供水供电、电话也彻底失去信号,一切都在朝着更恶劣的方向发展。
在与家人的最后一通电话里,川村壱马得知父母已经离开了家、打算在大阪沦陷以前去其他地方避难;宫崎则还没有受到这场灾难的影响,但吉野北人的家人已经囤下大量食物和纯净水,开始加固家里的房门和窗户;而浪配的一些成员已经因为手机没电联系不上,另一部分也在失去信号之后无法了解现状,大家还都能在群聊中说上话时做的最后约定是——当一切结束还要一起开live,十六个人谁都不能少。
为了生存下去,他们显然不可能一直停留在并不会永远安全的家里,川村壱马和吉野北人开始思考别的办法,两人一致决定要在物资尚且充分时离开这里。在这样的状况下步行自然不现实,川村壱马思考许久后大着胆子提出:“隔壁近藤先生家的车就停在公共车库,我知道他把钥匙放在哪儿,晚上从阳台过去应该不会引起注意,北人有驾照的对吧?”
“嗯,和树一起考的,不过……”吉野北人有些尴尬地越说越小声:“还没上过路,树说以我的技术开车出去可能会撞死人。”
“没关系,”川村壱马拍拍他的肩膀,安慰地说:“现在路上本来也都是死人。”
吉野北人:……谢谢你啊。
忘带家门钥匙时隔壁的近藤先生曾从川村壱马的阳台翻回家,他在白天习惯不锁阳台的门,反正这里是四楼、又是临街的市区公寓,这倒是方便了川村壱马去隔壁找车钥匙和其他能用的东西。
这天晚上川村壱马趁着夜色爬上了阳台的栏杆,吉野北人在一旁替他望风,紧张地看着他翻进隔壁阳台,轻手轻脚打开玻璃门又朝自己点了点头,随后小心翼翼地打开手电往屋里走,时刻谨记吉野北人的叮嘱:先检查房子里有没有其他人或者丧尸,确认安全之后轻轻敲三下两间房子挨着的墙。
他之所以能做出这个决定,是因为早在第一天两人逃回家时川村壱马就已经在丧尸群中看见了近藤,那个曾经很友好的邻居已经不再认得出他,川村壱马没什么能为他做的,只能默默在心里说:近藤先生,抱歉。
检查了一圈房子并确认门关得很严实之后,川村壱马敲了敲墙向吉野北人报平安,吉野北人同样回了三下以示自己知道了,安静又有些紧张地在家里等待消息。虽然只是一墙之隔,这是几天来川村壱马第一次离开他的视线范围去冒险搜集物资,吉野北人什么也没心思做努力控制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十五分钟后才终于听到墙又被敲响两声:川村壱马要回来了,让他出去接应,吉野北人连忙赶到阳台上,再次看到安然无恙的恋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除了从家里拿的背包,川村壱马手里还多了个装得很满的登山包,他先伸长胳膊把两个包递过去这才又翻上栏杆爬回来,落地时意外踩空了一截险些摔倒,好在吉野北人眼疾手快立刻扶稳他,这才没有发出太大的动静引起街上丧尸的注意。
两人平安无事地回到家关好门窗拉紧窗帘,为了节省电池关掉手电筒,用几根蜡烛勉强照亮房间,川村壱马把来之不易的车钥匙递给他,又欣喜地对吉野北人说:“找到了很多能用的东西,近藤先生喜欢登山真是帮大忙了。”
除了车钥匙和登山包,川村壱马还找到了一把多功能刀、一把折叠匕首、一捆登山绳地图、指南针、望远镜、便携药箱,以及数量不少的罐头和压缩饼干。
“壱马这是把别人家搬空了吗……”吉野北人忍不住吐槽道:“不过找到吃的确实是帮大忙了,还以为我们真的一路上都要吃零食和杯面呢。”
他们默契地没有讨论这属于入室行窃的话题,为了在末世生存下去使用一些手段是必须的,道德和法律在此时都比不过好好活下去。
简单地收拾过东西之后两人打算上床休息了,他们已经计划好在明天天黑后出发,开车一路往宫崎的方向走,一方面远离大都市的海岛相对安全、一方面吉野北人的家人就在那边。川村壱马没有驾照,于是在他摸索着学会以前只能由吉野北人一个人开车,晚上趁着丧尸行动能力下降慢慢赶路,白天把车停在安全的地方两个人轮流休息。
这或许是他们最后一天晚上睡在柔软的床上,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吉野北人又有些睡不着觉,趋利避害是人的天性,离开目前还安全的家冒险出门是个很艰难的决定,他尽量让自己不去担忧,伸手戳川村壱马的脸并说:“壱马好没用,连车都不会开,这种时候你作为男主角应该觉醒什么了不起的超能力拯救世界啊。”
“北人明明也没上过路……”川村壱马显然比他更遗憾自己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觉醒异能,而且车都不会开只能坐在副驾驶当吉祥物,嗯,像被大明星包养的没用小情人,除了被捏脸唯一能做的就是干巴巴地试图在别的方面为自己争回一口气:“我会骑摩托,还会开快艇!”
“哇,好厉害,可惜这里没有让壱马表现的机会哦,会开直升机也没有用。”甚至懒得假装遗憾的吉野北人笑了笑,看着川村壱马郁闷的样子心情稍微变好了一点。
他知道丧尸危机爆发以来自己一直没能帮上什么忙,吉野北人不希望成为川村壱马的累赘,很高兴终于能派上点用场——虽然他对自己的车技毫无信心,但反正不用担心撞死人,壱马也不晕车,嗯,大概也许应该没问题。
睡前他们又聊了会儿天,聊不知道riku桑和海青会不会已经把健身房附近的丧尸全部打爆了,聊如果家里的东西都吃完了藤原树最好不会和Mars抢猫粮,聊好可惜没吃到计划好的寿司,聊等到平安抵达宫崎要一起坐在吉野北人家的院子里看星星。
吉野北人闭上眼睛,好像这样就能看见老家的星空,他自言自语般轻声说:“宫崎的星星很漂亮哦,真的很漂亮,亲眼去看和照片完全不一样,壱马肯定会爱上宫崎的。”
“嗯,一定会的。”川村壱马轻轻握住他的手,轻轻吻过吉野北人的指尖又低声道:“不过,在爱上北人的时候我就已经爱上宫崎了。”
第二天他们开始收拾出行需要的所有东西,每人两个背包里装满食物、水还有药品,以及手电筒等重要装备和少量可供更换的衣服。
在路上是肯定没有办法泡面的,吉野北人把家里剩下所有杯面都打开,用密封盒单独把面饼都装了起来便于携带,占位置的零食则在今天白天全部吃完。他们整理了晚上要穿的衣服,还好两个人尺码相同,能共用川村壱马的衣柜里既保暖又不容易破损的皮外套,把他的周边毛毯也带上当车上睡觉的被子,总之反正是坐在车里,准备越充分越好。
吉野北人从猫眼试探性地往外看过,楼道里仍然有丧尸在徘徊,直接穿过去太过危险,即便到达一层离车库入口也有一段距离,他们已经计划好要趁着夜色从窗户爬下去,川村壱马找到的登山绳长度有限,又系上去两条床单确认过足够结实总算万无一失。
下午他们又睡了一觉为晚上出门攒足精神,直到傍晚才起床吃东西补充能量,再次对着清单核对随身物品,静待夜色降临。
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除了第一天慌乱的逃跑他们从未真正直面过丧尸,离开暂时还非常安全的家出去冒险是个艰难的决定,但吉野北人相信川村壱马,也认同固守在家不是长久之计,就算还有些害怕也必须勇敢地走出去。
在黄昏时他们坐在一扇偏僻的窗前,几天来第一次拉开窗帘看外面的天空,夕阳的残红慢慢消散,夜幕即将来临,在透过窗户看到第一颗星星时,川村壱马捏捏吉野北人的手轻声说:“该出发了。”
吉野北人带着一丝留恋转过脸,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或许他们再也没有机会回到的家,沉默地点了点头。
他们把登山绳紧紧系在窗边的架子上,川村壱马将剩余的绳子与最后两节床单卷起来跨在肩上,他背着包一边尽量迅速地往下移动一边缓缓将绳索放长,因为没有安全扣必须小心翼翼地抓紧绳子。吉野北人在上面帮他望风,捂着嘴在心中默默祈祷不会遇到丧尸,还好川村壱马顺利地落了地,确认周围还很安全之后示意他也赶紧下来,替他拉住绳子末端让吉野北人更容易往下爬,同时警惕地环顾四周。
几分钟之后吉野北人终于也到达了地面,从四楼窗户毫无安全措施地爬到楼下着实有些惊险,他全程不敢往下看、腿也还有些发软,但丝毫没打算停下来休息而是拉拉川村壱马的衣袖,示意在惊动周围的丧尸以前赶紧行动。
他们现在在公寓后方,要绕一段距离才能到地下车库,好在这里不是大街、路灯也因为断电熄灭,附近没有逗留的丧尸,两人顺利到达车库门口,然而这次就并没有那么幸运了——车库里隐约能看见几只徘徊的丧尸,虽然近藤先生的车离门口很近,贸然闯入还是太过危险。
川村壱马眯起眼睛确认了一遍车牌,将近藤先生的车指给吉野北人看,确认位置之后他从背包侧面摸出来一个棒球,朝吉野北人点点头然后摆出投球的姿势,深吸一口气朝远处一辆车用力扔了过去。
棒球砸在窗户上的声响吸引了车库中丧尸的注意,抓住它们被引开的机会川村壱马拉着吉野北人就往车的方向跑,他们一左一右上车插钥匙锁门,只是关门的声音又将丧尸吸引了过来,眼看张牙舞爪的丧尸就要扑到车前,吉野北人连忙倒车猛打方向盘转弯掉头直直开出大门,将还在追赶他们丧尸甩在身后驶上漆黑一片的街道。
“好痛……”来不及系安全带的川村壱马在急转弯时磕到了脑袋,他算是明白为什么藤原树不让吉野北人上路,原来压根不是因为他驾驶技术不好,而是开起车来太过狂野,确实有点撞死人的风险。
确认四周安全之后,他们暂时停下车,终于可以卸下身上沉重的背包,然后川村壱马忙不迭地给自己系上安全带,这才松了一口气看向吉野北人,露出带着一丝苦涩但更多是轻松的微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从现在起我们就无家可归了。”
他们没有收起来那根登山绳,因为系得很紧没办法松开,也因为或许留在那里能在别人走投无路时提供一线生机,离开家之后川村壱马就已经没想过还能回去,虽然很心疼家里的手办、游戏机还有玩偶,但也只能在临走前一一告别,随后踏上或许没有归途的旅程。
吉野北人从背包里拿出地图展开放在车前,又用剩余电量寥寥无几的手机确认如何开上公路,然后对他笑着说:“没关系,有我在的地方就是壱马的家,而且,现在壱马不是正要跟我回家吗?”
他用马克笔在地图上宫崎的位置画了一颗星星,这就是他们即将去往的地方,在汽车再次发动以前,川村壱马握着吉野北人的手,就像抓住了这已经满目疮痍的世界里为数不多的希望。
TBC
离开家开车驶向宫崎的第三天,一切都还十分平稳没有出现异常,这几天来两人严格执行之前的计划,晚上趁着夜色赶路、白天轮流休息和警戒,吉野北人开车的时候川村壱马就在旁边聚精会神地看,希望早点学会能够两人轮换,让他不再这么辛苦。
好消息是近藤先生的车里还有大半箱矿泉水,这让他们短时间内都没有补给的必要,坏消息是表盘上显示油量所剩无几,吉野北人不得不找到偏僻岔路上的一处加油站,两人冒着危险下车鼓捣了半天才顺利把油箱加满,好在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安全回到了车上。
他们照例在凌晨将车停在尽量偏僻的地方,把车窗遮挡起来以免引起丧尸的注意,吉野北人连着开了几个小时的车,和往常一样很快就趴在方向盘上睡了过去。
常年做艺人让他们还比较适应这种集中时间保持高度注意、用零散的休息补充精力的作息,但几天的奔波后川村壱马还是能看出吉野北人的疲惫,虽然强撑着在开车实际上越来越频繁地揉眼睛,从最开始还会和他打趣几句到停下车直接趴下就睡着,川村壱马默默为他披上毯子,静静地看着身旁恋人的睡颜只觉得十分心疼,能做的却只有在吉野北人睡觉的时候守在一旁。
几个小时之后吉野北人醒了过来,皱着眉哼哼两声还睁不开眼睛,川村壱马听着他哼哼唧唧的声音忍不住笑了出来,伸手去捏吉野北人的鼻子,“哇,这是谁家的小猪,再不起床要被做成五花肉吃掉了。”
“什么啊……”吉野北人拍开他的手爬起来,伸手去摸矿泉水喝,喝完水又打了个哈欠说:“好了,壱马睡吧,换我来守着。”
“没事,我还不困,先陪北人吃早饭,面包再不吃掉也要变质了。”其实已经是接近午饭的时间,川村壱马从后座上翻出最后一点面包,帮吉野北人撕开包装再递到他手里,认真地催促道:“要吃完啊,我不看着的话北人可能又不吃东西吧。”
吉野北人只好接过面包,虽然不太情愿仍然慢悠悠地小口吃掉了,于是川村壱马也开始吃自己的那份早饭,又和他闲聊了几句才靠在自己的椅背上睡觉。
近藤先生的车很宽敞,他们甚至可以把座椅放下去睡得更安稳,但川村壱马不想睡得太沉、吉野北人觉得挤在狭小的驾驶座更有安全感,所以他们谁都没有这样做过。后座上除了放着背包其实还有挺大的空位,吉野北人开玩笑说早知道应该把波加曼也背下来,这样晚上可以抱着睡,川村壱马笑着摇了摇头说:“就让它留下替我们看家吧。”
川村壱马醒过来时就快到了傍晚,他们简单吃了点东西、主要补充水分,在维持身体机能的同时节省物资,等待夜晚来临再次出行。
车前镜虽然被挡住,他们仍然可以通过声音和贴了防窥膜的车窗掌握外面的状况,这几天他们来到东京较为偏远的地方,丧尸的数量明显比都内要少,而遇见幸存者的概率也比之前要高。出于安全考虑他们几乎从未下车,在这样的末世里人性是最可怕的东西,谁也不敢冒险去试探,只是当真的面临刹那间的抉择时……
川村壱马和吉野北人仍然是会毫不犹豫选择伸出援手的人,至少在此时此刻,看到被丧尸追赶的几名幸存者时,吉野北人仅仅微微转头看了川村壱马一眼,互相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踩下油门将最前面的两只丧尸撞倒,川村壱马拿起棒球棍下车将后面一只几下打翻在地上,在没有痛觉的丧尸再次爬起来以前扭头低声催促还在原地发抖的陌生人:“愣着做什么,快跑!”
他没有立刻回到车上,而是带着慌不择路的几人躲藏在一边,等到失去目标的丧尸离开后才回到车旁,吉野北人放下车窗对他说“先上车”,又看向稍远处还在对他们道谢的几人,注意到一个女孩不知何时摔伤还在不停流血的膝盖。
“这些,请拿去用吧,血腥味会吸引丧尸的。”他从背包里拿出酒精棉片和一卷绷带,示意陌生的幸存者过来把东西递给了他们,回头看了看川村壱马,咬着嘴唇又分给他们一瓶矿泉水与半袋压缩饼干,什么都没有说又把车窗合上,踩下油门离开不知何时会再次出现丧尸的街道。
“我们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川村壱马轻轻搭上他的手背,这并不是第一次直面丧尸,但他仍然没有真的向不久前还是人类的怪物下手的勇气,口袋里就装着折叠刀却怎么也掏不出来,正如同没办法对生死一线的陌生人视而不见,冒着危险下了车。
吉野北人微微垂眸叹息般地呢喃道:“嗯,我知道,只不过……这种感觉真糟糕。”
他已经认清这就是现实,只是仍旧希望所有的一切不过一场噩梦,如果没有发生这种事,现在的他们或许在准备即将开始的演出、在后台和浪配的大家搭着肩膀互相鼓劲、走向舞台将最好的演出献给粉丝,而不是仿佛不知要前往何处一般驱车在黑夜中行驶,看不见他们的未来究竟会是怎样。
川村壱马没有说什么,这种时候任何安慰都显得苍白,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在吉野北人身边,就像八年间每一次在舞台上那样,只要他们站在一起就会清楚地知道自己并不孤单。
两人剩下的物资也已经不多了,虽然中途有过几次顺利补给,但拿到的食物和饮用水都十分有限,再怎么节衣缩食也只能再维持不到一个星期。川村壱马和吉野北人在讨论应该继续在市区穿行还是开上高速公路,公路上丧尸无疑更少、因为路况变好前行速度也会提高,但补给难度会增加,除了驿站没有地方获取物资,如果驿站已经被人扫荡干净,他们可能会面临比遭遇丧尸更大的麻烦。
纠结与商量过后,吉野北人还是觉得留在市区内更稳妥,毕竟冒险搜集物资总比在空空如也的货架前饿死要强,而除了认可他的想法,川村壱马其实还有一个担忧没有说出来:如果是在物资更加稀缺的公路上,不排除他们会遇到专门在驿站蹲守、抢劫前来寻找物资的幸存者的人,他不敢保证能在这样的状况下全身而退,只希望尽己所能保护好吉野北人。
他们时不时会猜测大家都怎么样了,说到家人总是太过压抑于是通常是聊浪配的成员以及公司的人,每次说到青山陆和海青会不会和其他健身爱好者一起杀出一条血路、或者干脆组成“EXILE救援队”都会难得地笑起来,很快又因为担心声音太大被丧尸发现双双捂起嘴。
他们在路上已经度过一个多星期了,川村壱马坚持每一天在笔记本上记录日期,虽然汽车能给手机充电,但写下来才更让人觉得放心。
吉野北人会在他睡着时偷偷拍照,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其实只是川村壱马没打算揭穿他,直到某次还没点拍照手一滑把手机摔了下去,川村壱马才忍不住笑出声,迎着他尴尬的目光把手机捡回来说要不拍张合影吧,心中暗想:反正我也偷拍了不少。
离开家之后他都没刮过胡子,这么不修边幅的样子即便吉野北人也很久没见过了,于是拍完之后他郑重地提出要给川村壱马收拾一下,不然看久了怕自己会想分手,川村壱马只好乖乖坐好让他摆弄,说着“真羡慕北人没有这种烦恼”盯着那张漂亮的脸看,直到吉野北人嫌弃地埋怨:“别傻笑,差点刮到脸了。”
路过一家货架好像还没有被抢空的便利店时,川村壱马决定冒险进去补给,虽然他说自己下车过去就够了,但吉野北人说两个人可以多拿点东西坚持跟他一起,于是把车停在附近小心翼翼地往便利店走。
天黑以后丧尸的行动能力远远下降,只要不发出太大的动静或运气不好撞个正着基本不会遇到危险,川村壱马握着棒球棍走在前面、吉野北人跟在后面,顺利进了店门之后川村壱马做的第一件事是检查有没有藏着丧尸,吉野北人则开始以最快的速度把货架上的东西往包里塞。
确认过安全之后川村壱马也开始拿东西,背包装满他们就没有再试图带走更多的东西,一方面是难免限制行动可能得不偿失,一方面给后来的人也留下些物资,然后躲在门边观察了片刻和之前一样,一前一后出了便利店往车的方向走。
转了个弯就要到达越野车旁边时,川村壱马突然停下脚步,走在后面的吉野北人差点就撞到他的背包上,正要去看发生了什么又被川村壱马伸手拦在背后,他微微偏过头在昏暗的月光下看到,三个陌生的男人以显然不想让两人通过的姿态挡在了前面,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他们并出声道:“车真不错啊。”
“有什么事?”川村壱马微微挪了挪身体把吉野北人挡在后面,在三个比他高大的男人面前也丝毫没有露怯,只是压低了点声音直视他们的眼睛说:“就算是晚上在街上逗留太久也不安全,有话能快点说吗,这样对我们双方都好。”
“挺上道,那我就直说了。”领头的男人朝他无所谓地一笑,显然没把川村壱马带了点威胁意味的表情放在眼里,一屁股坐到车盖上直截了当地要求:“毕竟大家都要生活,我们也没那么霸道,很简单,把刚才拿到的东西都交出来。”
仗着被川村壱马挡在背后不会被看见,吉野北人翻了个白眼几乎有直接张口阴阳怪气回去的欲望,但他知道不能让事态变得更紧张,只是悄悄抓住川村壱马的衣摆,仿佛在告诉他:没关系,我在这里,无论发生什么都和壱马一起面对。
“全部都交给你们显然是不可能的吧。”川村壱马毫不犹豫地回绝道:“出了这条巷子右转的便利店,货架上还有一些物资,你们可以自己去拿,至于我们手上的东西……”
他摘下肩上的背包,单手举着往前伸了一点,“这个背包可以给你们,前提条件是你们先退后十步让我们上车,确认安全之后我会把背包放在地上留给你们。”
男人端详着他思考了一会儿,显然也不想在这里和他们僵持太久,无论他所说的便利店情报是真是假,总之先后退一步答应下来:“可以,但你先把包放下我们才会让开,还有,不要你手上的,换成后面那个人拿着的。”
觉得主动递出去的可能有诈?算了,没什么区别。川村壱马回头看了看吉野北人,点点头示意他把东西递给自己,然后缓缓弯腰将背包放在脚边,“你们可以后退了。”
在他警惕的目光下,三个男人与车拉开了几米的距离,他先让吉野北人上车,随后才跟上去锁上车门松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低声说:“走吧,北人,我们先离开这里。”
吉野北人清楚地知道,刚才川村壱马的手始终停留在口袋旁,那里放着一把折叠刀,还好,这一次没有派上用场。
只是牺牲部分物资就能平安离开是他们没有想到的,看来非常幸运,遇到的并非真正穷凶极恶的末世劫匪,只是同样挣扎着用能想到的所有办法企图存活下去的……他们并不会成为的那部分人。
川村壱马喘了会儿气才想起来系安全带,虽然这时候他的专职司机已经改掉了横冲直撞的坏毛病,吉野北人一边开着车,一边突然说:“他们肯定很后悔。”
“什么?”他扭头不太明白地问。
“唔,我那个包里一小半都是零食。”吉野北人尴尬地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毕竟管饱的东西也没剩多少了,想着总之你肯定会拿,我就装了点壱马爱吃的。”
川村壱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想到那些人打开背包的反应很快变成了捂着嘴笑得直不起身,好一会儿才搭着吉野北人的肩膀感慨:“北人,你真是天才。”
“嗯,我也这么觉得。”吉野北人摇头晃脑做了个鬼脸,像他过去总喜欢的那样,轻轻笑着说:“所以,不用太担心,壱马,我能保护自己。”
比起躲在壱马的身后,更想站在前面保护你。
TBC
川村壱马记着每一天的日期,也记得丧尸危机爆发以来的一切,他和吉野北人幸运地逃离了尸群、短暂地藏在家中、又为了生存下去选择离开东京前往宫崎,从末日来临的那一天到现在已经过去近一个月,他们谁都不想表露出疲惫与焦虑让对方担心,但长久以来昼夜颠倒、紧绷着神经丝毫不敢放松,任谁也不可能仍然保持十足的乐观。
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大概差不多快要放弃了吧?在川村壱马睡着的时候,独自清醒着趴在方向盘上的吉野北人这样想:暂且不说单凭他能不能撑到现在,仅仅恐惧和孤独就足够让人绝望了。
他不是多么软弱的人,但确实称不上坚强只能说是要强,无法做到像川村壱马那样飞快地适应现在的世界、仍然每天在醒来时会露出灿烂的笑对他说“早上好”,吉野北人能做的只有不去想那些糟糕的结果,不去担忧能不能顺利抵达宫崎、不去想象假如回到家面临的是更痛苦的绝望,咬牙坚持下去陪在川村壱马身边,像他们约定好的那样。
坦白来说,吉野北人对未来已经放弃了一切幻想,只想守住仍然有川村壱马在身边的现在,这是他唯一还没有失去、可以拼尽全力去保护的了。
他看着川村壱马的睡颜回忆起一些过去的事情,想起来许多年前的某个夜晚——那时浪配刚刚结束武修即将正式出道,他们还不是恋人只是亲近的朋友与搭档,所有成员在公司附近热闹地聚餐,吃到差不多之后开始三三两两地闲聊打闹,川村壱马原本和其他人坐在一起,因为per们嚷嚷着要掰手腕让出位置挪到他旁边,端着杯子边喝饮料边为浦川翔平助威。
所有人都看着咬牙切齿掰手腕的两个人,唯独吉野北人看着眼前的川村壱马,终于还是轻轻叫了他的名字,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问:“壱马,你……有觉得紧张过吗?”
吉野北人没有问他即将正式出道是否觉得紧张,川村壱马就好像是为舞台而生的,只要站在那里就足够耀眼,更何况他比自己有着更丰富的经验与更出色的能力,毫无疑问将是浪配未来的centre,与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偶然报名参加了VBA,直到现在仍然对自己有所怀疑的他完全不一样。
“当然有过?关西大会的时候、国中毕业考试的时候、VBA那时候也很紧张吧,连万一没被选中怎么办都不敢想。”那时候还和普通高中生区别不大的川村壱马转过头,爽朗又真诚地笑着说:“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就觉得我和北人会一起选上,所以听到结果的时候真开心啊,我们可以做搭档了。”
他看着川村壱马的笑脸,不可思议地微微睁大眼睛、睫毛颤了颤。
那时的吉野北人同样在心中希望能和眼前的人一起被选上、可以成为搭档并肩站在舞台上的,但并不足够优秀的他,原来也是被期待的吗?
“哎,说真的?”他藏起那一瞬间的动摇,假装若无其事地同样露出笑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打趣道:“还以为壱马会觉得我拖后腿,唔……至少跳舞我是肯定不行的。”
吉野北人确实被公认舞蹈动作十分糟糕,听到这句话川村壱马噗嗤一声笑得更夸张,但很快又收起表情十分认真地说:“是因为之前完全没接触过吧,但北人的话,只要拼命地去做就好了,唱歌也是、跳舞也是,就算笨拙了一点也没关系啊,在我眼里北人努力的样子是最闪耀的。”
不止是认可和期待,他甚至可以在别人的眼中闪闪发光。
那天晚上吉野北人终于卸下了身上压着他几乎要喘不上气的重担,不再耿耿于怀过去的失误与一些质疑他是否有资格被选中的流言蜚语,下定决心要变得更加出色、更加耀眼,成为即便站在川村壱马身边也不会被掩盖光芒的存在。
川村壱马就像黎明的第一束光,照进吉野北人原本漆黑的房间,驱使着他拉开窗帘迎接初升的太阳,在那之后的每一天他的世界都光芒万丈。
于是吉野北人拼了命地在努力,就算有些笨拙有过失落也从未真正放弃,做到了过去的自己所希望的,甚至做到了一些曾经绝对不敢想的,不止是被别人的光芒照亮,某天川村壱马也对他说:北人像星星一样。
他们并肩站在舞台上,予以世界截然不同却同样明亮的光。
傍晚时川村壱马被窗外一声乌鸦的啼叫吵醒,揉揉眼睛爬起来用沙哑的嗓音叫他:“早……北人……”
“早啊,壱马。”吉野北人朝他笑,像每一天起床时川村壱马所做的那样,拧开瓶盖递给他矿泉水,“睡得怎么样?”
川村壱马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睛,但体贴地没有问什么,只是回答:“还不错,在被吵醒以前,但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到翔平在练习室拉着丧尸拍tiktok,站在最前面领舞还表演空翻,结果把推门进去的翔吾吓晕了。”
吉野北人真诚地对他说,梦做得不错,下次不要做了,对翔吾不好。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能找到的物资越来越少,尤其容易搜寻的便利店和超市基本全部被洗劫一空,川村壱马和吉野北人对着地图商量了一会儿,决定另辟蹊径去目前位置附近的度假村。这样的地方会储存足够的各类物资,丧尸危机爆发时又是旅游淡季,如果幸运的话应该能得到大量补给,于是当即决定趁着夜色前去一探究竟,几个小时后就到了山林中的度假村。
他们找地方停下车谨慎地观察了一会儿,度假村里十分安静、建筑也基本完好,还保持着末日来临之前的样子,但谁也不敢就这样放松警惕,川村壱马和之前那样拿了枚棒球,掂量两下用力往远处扔去,砸在门上发出不算小的声响,确认仍然没有任何动静之后两人终于下了车。
川村壱马走在前面探路,手电只调到最暗往地上照确保不会摔倒,另一只手紧握着棒球棍作为武器,吉野北人跟在他后面同时注意身后的动静。
他们始终保持着警惕甚至不敢大声呼吸,好在一路有惊无险,他们成功进了度假村的大门继续往里走,看四周建筑的状况应该是没有受到丧尸的入侵,附近也没有停留其他车辆,只是好几间别墅的门都敞着没有关上,川村壱马推测是原本住在这里的少量游客在看到新闻后匆匆离开,来不及回头锁上。
川村壱马回头和吉野北人做了几个动作,示意先找个房子进去看看,得到同意后冒着危险率先进了门,他立刻排除房间内可能存在的风险,吉野北人则默契地直奔厨房,但断电之后冰箱里的生鲜食物已经腐坏,第一个房子里只找到半包饼干和一些饮料,接下来他们在第二个房子里也没有太多收获。
度假村的基础设施肯定包括商店,在那里应该有他们需要的东西,说不定还能找到珍惜的电池和新的折叠刀来替换川村壱马用钝了的那把,他贴在吉野北人耳边简单地小声说了自己的想法,吉野北人指指左边表示既然如此应该往村子更中心走。
幸运的是他们很快找到了超市,但门上了锁没办法打开,眼看大量的物资近在咫尺,吉野北人绕到旁边指着其中一扇开着的窗户示意可以从这里进去,川村壱马有些犹豫但也没想出别的办法,只是强硬地表示自己先进去,然后扒着窗沿爬上去,拿手电筒把整个房间照了一圈这才放心地进去。
吉野北人紧接着也爬上窗台,跳下去的时候川村壱马接了他一下,看着满屋完好的食物和物资,他们甚至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去拿,呆滞地愣在原地屏住了呼吸,直到不知是谁哽咽般吸了吸鼻子。
“肯定是你,我才不会那么容易被感动。”一边往包里装着东西,吉野北人一边小声嘀咕:“不像壱马,看宝可梦都会哭。”
“我才没有,明明北人更容易掉眼泪吧。”川村壱马低声反驳道:“还有,宝可梦本来就很感人……”
总而言之,他们谁都不肯承认,好一会儿终于把两个背包都塞得满满当当,只是看着屋内仍然充足的物资又有些舍不得离开了。
离太阳出来大概还有一个小时,川村壱马想了想还是决定提议:“再过来一趟?这里感觉还挺安全的,天亮之前车往树林里挪一点就好。”
吉野北人点头同意了,他们背着几乎要被撑坏的包往车那边走,先把东西都卸掉倒在后座然后准备再次出发,这时川村壱马想到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再多拿点,提出去旁边之前搜过的房子里找个大些的袋子。这个主意确实不错,短时间内大概不可能找到这么多补给了,自然拿得越多越好,于是他们就近找了间房子进去找,分秒必争想赶在天亮之前回到车上。
能看见的地方都没有合适的袋子,吉野北人好不容易在找到个塑料袋朝川村壱马炫耀,看到他憋不住地傻笑才发现底部破了个大洞,瘪瘪嘴扔到一边继续在橱柜里找。找了半天仍然一无所获,吉野北人纠结换一间房还是上楼的时候,川村壱马指指还没搜索过的卧室率先进去了。
凌乱的床上扔了不少东西,应该是匆忙离开的主人来不及带走的,吉野北人扫了一眼没看见需要的东西,川村壱马伸手打开旁边的衣柜,正在这时一道黑影突然扑了出来,带着似是人类又仿佛野兽的低吼与粗喘,将来不及反应的川村壱马摁倒就要向脖颈咬去。
“壱马——”
看到川村壱马被袭击又在摔倒时磕在床头柜上晕了过去,吉野北人一时间忘了要压抑住声音,惊叫着冲上前去将不知何时藏在衣柜中的丧尸扯开,然而这一举动却让他成为了新的目标,吉野北人与丧尸扭打两下被压在了地板上,拼命地架住丧尸的喉咙不让他咬向自己,仅仅是这样就竭尽全力根本没办法分出一只手去摸折叠刀。
终于他即将要坚持不住,另一边川村壱马仍然靠着床头柜昏迷着,依稀还能看到身旁滴落的猩红。不能再这样僵持下去了,吉野北人咬紧牙关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突然用尽全力将丧尸往后一推,在丧尸重新压下来猛地咬向他的脖颈时终于从口袋里掏出匕首,狠狠刺进近在咫尺的胸膛,而此时此刻,丧尸的獠牙已经贴在他的衣领上。
川村壱马醒过来时觉得头很痛,伸手去摸果然摸到了粘稠的血液,看着满手的猩红他终于想起来刚才发生什么,立刻抬起头忍着剧痛焦急地喊道:“北人!”
“嗯,我在,不要那么大声。”
他看见地上倒着一具不再动弹的丧尸,满手血迹的吉野北人抱着双腿坐在墙边,疲惫地微笑着对他说:“已经没事了,壱马。”
“抱歉,我应该更小心一点的……”他从床上随便拿了件衣服擦擦头上的伤口,还好不太严重大概很快就能止血,走上前向吉野北人伸出手打算拉起他,“我们走吧,北人。”
然而吉野北抬头望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是壱马应该走了。”
他松开抱着膝盖的右手,微微抬起伸到川村壱马的面前,白皙的皮肤上狰狞的咬痕清晰可见,不自然的青黑顺着血管从手臂向身体蔓延。
“北,北人?”川村壱马嘴唇颤抖着,难以置信地抓住他的肩膀,呆呆地望着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抱歉,壱马,其实我应该直接走掉的,留在这里可能会给你带来危险吧。”吉野北人自嘲般低低地笑了一声,仿佛睡着后的梦呓轻轻地呢喃:“所以我刚刚决定,数到十如果壱马还不醒,我就一个人出去,哪怕见不到你最后一面……但还好,数到三的时候壱马醒了,还能像这样……说点什么……真好啊……抱歉,我有点困了,壱马……”
“北人,等等,你不要睡,等一下,北人!”
川村壱马焦急地抓着他的肩膀使劲摇晃,明知道无济于事仍然希望能唤醒已经注定要离开自己的恋人,下一秒钟吉野北人抓住了他的手,好像已经没有力气再十指相扣,只是把什么冰凉的东西交到他的手心,川村壱马低头去看,那是一把沾着血的匕首。
“壱马……我不想变成那种样子,也不想伤害壱马或者其他人,所以,拜托你了……”
“不,别说这种话!”川村壱马立刻松开手,匕首应声掉在地板上,连同他滚烫的泪水一起,“不会的……不可能的……我……我做不到的……”
“别哭啊,没关系……在最后还能和壱马在一起……我很开心……”
吉野北人又一次将匕首捡起来塞进他的手里,他觉得很困,非常地困,已经再没有多余的力气,也几乎要睁不开眼睛,却仍然朝川村壱马微微扬起嘴角,“壱马,拜托了……我们说好的……去宫崎……星星……就算只有壱马也……别忘了,这是约定。”
川村壱马跪在坚硬的地板上,将吉野北人紧紧拥在怀中,直到这时那双比繁星更迷人的眼睛仍然望着他,川村壱马最后一次轻轻地吻他冰冷的嘴唇,吉野北人无声地笑了,随后缓缓合上了眼。
“北人,晚安。”
没有人回答他,不会再有人回答他,川村壱马紧紧搂着吉野北人不愿松开,直到怀中的身体开始颤抖、抽搐、发出微弱的咕哝,随后嘶吼着开始更加剧烈地挣扎,川村壱马悲伤地望向眼前不再明亮的灰色双眸,举起那把满是鲜血的匕首狠狠刺向吉野北人的身体。
TBC
刀尖即将刺入怀中单薄的身体时,川村壱马停住了,左手死死搂住正在拼命挣扎的恋人,他急促而激烈地呼吸、握着匕首的右手止不住地颤抖:做不到,他做不到……
川村壱马怎么可能将刀刺向吉野北人?那是北人,是他的北人,他的星星,他的希望,他在这个已经满目疮痍的世界里唯一可以保护和依赖的人。
可川村壱马已经失去了他的北极星,被他禁锢在身体与手臂间限制住行动的吉野北人不断挣扎着,原本清亮的嗓音变成了野兽般的嗡鸣与低吼,他已经不再认得出川村壱马,只是被血腥味吸引着试图扭头咬向他的喉咙。
“壱马,我不想变成那种样子……所以,拜托你了。”
在最后的时刻,吉野北人望着他的眼睛,带着浅浅的微笑轻轻地这样说。
这是吉野北人最后的心愿,是川村壱马唯一还能为他做的事情了。
他终于咬紧牙关闭上眼睛决心不再犹豫,紧紧将吉野北人摁在自己怀中,又一次抬起匕首狠狠向下挥去,即将刺入那具冰冷身体的时刻又突然松开手让刀掉在了地上。
扑通……扑通……
是心跳,川村壱马听见了心跳,不属于他胸膛中疯狂跳动的那一颗,而是来自怀中的吉野北人,虽然微弱到几乎要被忽略,可一下又一下、那么真实地存在。
他还活着,还有呼吸和心跳,即便变成了丧尸可依旧活着,没有就这样死去,没有丢下川村壱马一个人,像他们曾约定好的那样。
川村壱马用染血的手抱住吉野北人,这一次没有再握着刀,只是双手紧搂已经不会回应他的身体,用尽全部的力气给他一个温热的拥抱。
即便此时此刻吉野北人仍旧在试图挣开他的手去咬川村壱马的肩膀。
“北人,北人……”
他不断念着吉野北人的名字,从未这般拼命地抱着怀中的人,泪水涌出眼眶滴落在他凌乱的棕发上。
下一秒钟,川村壱马猛然睁开眼睛,抓起身旁的衣料准确地塞到吉野北人口中,摁着肩膀压倒在地快速脱下外套束缚住他抓向自己的双手,望着那双空洞的灰色双眸沙哑地说:
“不会丢下北人的,我们要一起活下去,一起去宫崎,一起看星星……”
他缓缓低下头,抚着那张冰冷的脸颊,将额头与吉野北人靠在一起,“北人,这是约定。”
就算只有我一个人还记得,也会完成的约定。
川村壱马把吉野北人塞进了衣柜,低声和他说“抱歉,北人,稍等一下”,把柜门堵了起来接着去封死整个房子的门窗,握着刀检查每一个还可能藏着丧尸的角落——因为不清楚天亮以后的度假村是否还隐藏着其他的危险,他们要在房子里撑过这个白天。
他确认过整个房子已经安全无虞,从厨房和客厅找到所有能用的东西搬回卧室,处理好头上的伤口又把丧尸的遗体搬出去,彻底将房间清理干净之后才重新打开衣柜的门,抱住仍然在扭动嘶吼、瞪着空洞的灰色眼睛向自己示威的人,“已经没事了,北人,是我,我在这儿。”
川村壱马不知道吉野北人还听不听得懂自己的话,只是紧紧抱着怀里的人、拥住他已经不再温热的身躯,任由他如何挣扎也不肯放手,垂眸哽咽般低声问道:“北人已经不记得了吗?连我都不记得了?”
回应他的仍然只有低吼与粗喘,吉野北人想要推开他、挣出他的双臂,可川村壱马紧拥着他、抬手捧起他冰冷的脸庞,轻轻地、缓缓地、却又无比清晰又坚定地对他说:“壱马,我是壱马,你说过的,只要有我在身边就不会孤单了,所以不要害怕啊……我会一直陪着北人的,一直。”
或许是他的错觉,但川村壱马觉得怀里的人似乎不再那么激烈地挣扎,似乎是默许了他的拥抱又或者只是放弃了抵抗、节省体力寻找更好的时机。
这不重要了,他也没有精力去想这些了,过去的几个小时里川村壱马已经耗尽所有的力气,他抱着怀里的人合渐渐上了眼睛,只是这次醒来,没人会对他说早安。
他做了一个梦,梦到与吉野北人初次见面的那天。
那一年川村壱马十七岁,从大阪来到东京参加VBA4,终于踏上梦想中的第一步,在比赛与训练越来越艰难前紧张甚至被兴奋盖过。就是在那时他遇到了吉野北人,在第二次选拔会场的当中,独自一人站得笔直,并不挺拔的背影单薄却倔强。
人群之中那般孤零零的身影很容易就会忽视,可偏偏却被川村壱马注意到,他走上前去向吉野北人搭话,笑着对他说:“那个,我叫川村壱马,从大阪来,之前在月刊上好像看到过你的介绍,是吉野君对吗?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现在想来是有些冒昧了吧,毕竟吉野北人好像被他吓了一跳,愣愣地睁着大眼睛过了几秒钟才回答:“是的……我是吉野北人,请多关照。”
川村壱马觉得他像一只惊慌的小鹿,圆溜溜的眼睛黝黑明亮甚是可爱,大约是刚刚从森林来到城市,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戒备与好奇,那副样子太过可爱,让他忍不住就想要去接近。
他们年龄相仿、都是独自上京来参加比赛的异乡人,很快便惺惺相惜熟络起来、互相鼓励安慰面对接下来的一轮又一轮比赛,并在没有训练的时间约着出去玩。
在认识吉野北人之前川村壱马对宫崎几乎一无所知,但听着那人用好听的声音骄傲地讲起自己的家乡,总是情不自禁被感染、心想那一定是个非常美好的地方,温柔、纯粹、浪漫,就像吉野北人一样。
他们在附近的KTV唱歌,两个人坐在包厢里一唱就是一下午,川村壱马带吉野北人去星巴克,向他推荐自己非常喜欢的星冰乐隐藏菜单,在街上买不同味道的可丽饼交换,路过拍大头贴的机器……最后还是没有走进去。
真的两个人钻进去拍照岂不是像情侣或者女子高中生吗?最后他们只是在回宿舍以前用手机拍了几张合照,又在门外聊了几句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他记得那天晚上吉野北人有些惆怅地小声说:“其实,东京和最开始想象中不太一样。”
川村壱马知道他在想什么,身处完全不一样的环境、随时面临激烈的竞争与淘汰,对独自从宫崎来到遥远的东京的吉野北人来说大概太过残忍了吧。他大概能感觉到吉野北人在想家、已经有些了解他佯装的坚强下藏着的敏感和脆弱,但他同样最清楚吉野北人的倔强与强大,川村壱马笑着对他说:“北人和我最开始想象中也不太一样。”
率真又纯粹地向着自己的方向前进,似乎有些强硬但只要接近就能触碰到被藏起的柔软,可吉野北人绝不是需要小心翼翼呵护的易碎品,那时的川村壱马还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个刚认识不久的朋友,他只是有种感觉:想和北人……不,一定会和北人一起出道。
吉野北人没有问他是哪里不一样,只是笑了笑说:“话说回来,那天壱马为什么会和我搭话呢?”
是啊,为什么呢?川村壱马想不出确切的答案,可那个时候他就是这么做了。
“看到北人站在那里于是就走过去了,大概也没有想太多吧。”川村壱马抬头去看东京的星空,并不那么璀璨只是十分遥远,随后转头望向吉野北人:“现在想来,或许是冥冥之中有种感觉……”
“我和北人是注定要相遇的。”
那时候的吉野北人是什么表情?川村壱马的记忆有些模糊了,他望着近在咫尺的人想要看清、伸出手试图触碰那张熟悉的脸,随后梦醒了。
他看见的只有一张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庞,颤抖的指尖碰到的只有冰冷与陌生,正如吉野北人那双空洞的灰色瞳孔。
“北人……”川村壱马轻轻叫他的名字,努力地扬起嘴角朝他微笑,“早上好。”
怀中虽然仍旧充满着敌意却不再挣扎的身体抖了抖,像是听懂了他的呼唤、又或许是在不解为什么会有人会对着想要杀掉自己的怪物露出笑容,最终吉野北人没有动作、没有再发出示威般的嘶吼,就那么静静地靠在他怀里,像川村壱马睡着时那样。
或许他还有着过去朦胧的记忆,也或许没有,川村壱马不知道吉野北人还能否变回从前的样子,他只知道自己不会丢下他、不会让他重新陷入孤单,只知道吉野北人不会伤害自己,即便已经失去了意识只留下本能。
川村壱马用绳子替代了缠紧吉野北人双臂的衣服,用不会弄疼他的方式隔着袖子重新捆住他的手脚,同样重新用房子里找到的胶布封住他的嘴,又为他戴上口罩与兜帽隐藏起丧尸的模样。
吉野北人没有反抗。
天快要黑了,他们即将再次出发,川村壱马抱起吉野北人回到车前,还好一切都和离开时一样,他把吉野北人放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替他系好安全带,吻了他被凌乱刘海遮住的额头柔声说:“稍微等我一下,很快就回来。”
他拿起背包离开,又回到度假村去收集物资,直到车与后备箱都被塞满,然后坐上驾驶座插上钥匙,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握住方向盘长舒一口气,“如果熄火了北人可别笑我。”
吉野北人当然不会笑他,被束缚在副驾驶座上的丧尸大概觉得有些难受,发出几声低哼抬脚往前面踹,倒是川村壱马自己紧张地笑了笑,扭动钥匙发动汽车,虽然转弯时差点撞到了树但还好只是略微擦到,很快稳住车身安全地离开。
川村壱马想要全神贯注地开车,但一门心思地注意着方向盘反而让他觉得紧张,他想和吉野北人说说话,哪怕得不到回应、哪怕自己都没想好要说些什么,于是他断断续续地、有一句没一句地只是说出浮现在脑海中的话:
“对不起,北人……口口声声说要保护你,可最后被保护的却是我自己,那个时候如果不是我太过大意,也许……”
“北人不会伤害任何人的,无论变成什么样子,有我在旁边,绝对不会让北人难过的。”
“我也一定……会让北人回到从前,一定还会和北人一起唱歌、一起站在舞台上。”
“少了北人是不行的,浪配也好、我也好,我少了北人是不行的,虽然很少这么说,可北人其实知道吧?”
“我没有那么勇敢啊,没有北人想得那么好,是因为有你在身边、因为知道无论发生什么都不是一个人在面对……”
“找到超市……那个时候哭出声的其实是我,但承认的话就太丢人了啊,北人不会生气的对吧?”
“不过就算生气也可以,如果北人还能再对我说话的话,哪怕是臭骂我一顿也没关系……不管说什么我都会听,只要你开心。”
他突然想了起来,想起那天晚上吉野北人同样转过头看向自己,黝黑的双眼中倒映着万千星光,露出柔软又灿烂的笑容对他说:“是吗?或许这就是命运吧。”
“谢谢,壱马,遇到你之后总觉得不孤单了,如果是注定要相遇的话,结局应该也写好了吧,会是什么样的呢?”
“真期待啊,我和壱马的故事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那个柔声幻想着未来的人此时此刻就在他的身边,可从前漂亮的眼睛已经黯淡无光。
不应该是这样的……
绝对不能放弃,川村壱马咬紧牙关死死地握住方向盘,他不允许自己和吉野北人的故事就这样狼狈地收场。
“北人……”
陌生的地方、相似的星空,一如九年前的那个夜晚,川村壱马转头看向吉野北人,第一次如同无望的哀求般颤抖着声音说道:“还能像从前那样对我笑吗?”
依旧没有人回答,川村壱马捂着嘴将头转向相反的方向,很快又重新看向面前的夜路,低沉的嗓音沙哑却坚定:“没关系,我会继续等,等到北人重新笑起来的那天,如果现在的一切也是命中注定……”
“那么我不会向命运低头的。”
他轻轻抚摸地图上吉野北人画的那颗星星,微微扬起嘴角笑着说:
“北人,我们回家。”
TBC
川村壱马知道自己大概是疯了。
他在残酷的末世里挣扎着苟延残喘、用尽一切办法坚韧地咬牙活下去,却把不知什么时候或许就会咬向自己脖颈的丧尸带在身边。
或许他是真的疯掉了吧,任何人见到现在的他都会痛骂一句“疯子”,世界上哪有活人会主动和丧尸待在一起?先不说会不会在大意时被袭击,丧尸的气息会吸引更多的同类也说不定。
可川村壱马不在乎这些,他只是不想丢下吉野北人,仅此而已。
无论变成什么样子,北人就是北人,他们约好一起去宫崎,川村壱马要不惜一切完成这个约定。
“今天是第三天,好消息是开车的时候终于没熄过火了,坏消息是北人的状况比之前更糟糕了。”
“他变得更加敏感,窗外稍有血腥味就会激烈地挣扎,看向我的时候和最初一样凶狠,这不是个好现象。”
“北人的身体很凉,苍白得就像死去了一样,看起来也比之前虚弱,几乎要摸不到脉搏,但靠近胸膛仍然能听到心跳。”
“他还活着,只要活着就好,离宫崎越来越近了,回到家的话,北人大概会变好一些吧?”
“我一定会找到让北人变回去的办法。”
他在手机上记录下在那之后每一天吉野北人身上的变化,打下最后一行字时川村壱马微微扭过头,看到身旁的吉野北人哑然失笑——被绳索和安全带束缚住的丧尸正歪着脑袋看向自己,确切来说是在看自己拿着的手机,灰蓝色的瞳孔仍旧空洞无神,可不知怎么川村壱马似乎透过那双眼睛看见了从前的吉野北人。
虽然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但这种小习惯竟然还保留着吗……川村壱马忍俊不禁地摇摇头,三天以来第一次微微扬起嘴角露出疲惫却安心的笑容。
他各方面都可爱到不行的恋人为数不多的小缺点就是喜欢偷窥朋友的手机,确切来说是好奇别人手里拿着的东西,比起真的试图探究更像是在隐晦地表达想要进行交流,虽然这个毛病被许多朋友诟病嫌弃,但川村壱马并不介意、甚至一向十分纵容。
至少说明这现在的北人仍然是他所熟悉的吉野北人。
他稍稍侧身将手机伸过去一点,像过去总是会做的那样,让吉野北人能够看清屏幕上的内容,然后轻声说:“文字对北人来说太难理解了吧,要看看照片吗?”
说着川村壱马关掉备忘录打开了相册,一张张划过里面的照片,带着浅浅的笑容一边翻给他看一边向吉野北人介绍:
“这些都是北人,趁你睡觉的时候悄悄拍的哦,毕竟北人睡着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少给偷拍找借口,嗯,好吧,我替你说了。”
“这个是北人拿我的手机拍的,那时候你说我已经完全变成流浪汉了,坚持要拍下来让我以后给粉丝看,发出去肯定会掉粉的,还是算了。”
“看,这是我和北人上车第一天的合影,那个时候看起来还挺精神嘛,前面就是一切发生之前的内容了。”
变成丧尸后的吉野北人似乎不会眨眼睛,又或许是眨眼的频率很低,川村壱马说着的时候望着他,吉野北人就目不转睛地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画面。
如果在从前被这样专注地看着,川村壱马会觉得他认真的样子可爱得不行,忍不住就想吻吉野北人肉感的双唇,只是现在他的下半张脸被胶布和口罩遮了起来,只能看见有些病态的苍白的皮肤与灰蓝色的双眸,能这样安静地在自己身边就已经是最好的状况了。
“前一天我们出去约会了,北人还记得吗?出去逛街买衣服,去了新开的咖啡店,北人说很喜欢他们家的特浓咖啡。”
“这是录完歌的晚上我们一起去居酒屋的照片,他们店里的鲜啤很好喝,北人很喜欢,没忍住稍微喝多了一点,脸红扑扑的特别可爱。”
他记得那时候吉野北人脸颊泛上红晕,喝到微醺走路也晃晃悠悠稍不小心就跌到自己怀里,回到家觉得时间太早坚持不肯睡觉坐在旁边看他打游戏,也是这般专注的样子晕晕乎乎说不出话来,后来靠在沙发上枕着波加曼睡着,直到过了一会儿被川村壱马轻柔地叫醒,迷迷糊糊地眼睛也不睁就伸手让他抱自己。
继续往后翻到浪配所有人在舞台上的合影时,吉野北人似乎有了点反应,稍微挣动了两下发出微弱的声音,但也仅限于此。
川村壱马并没有失望,不如说他已经觉得非常满足了,这时他又想起一件事,从包里翻出耳机分给吉野北人一边帮他戴好,打开手机里的音频文件,“之前路过街上的迷你KTV刚好在放我们的歌,北人听到觉得很有趣就说要去唱一首,我把那个时候的录音存下来了,北人想听吗?”
他当然没有被拒绝,只是也没有人答应,既然吉野北人没有挣扎,川村壱马就当作是同意,于是轻轻点了播放,耳机里响起他们两个的声音:
想成为包围你的光芒,
无论何时都温柔地拥抱你,
那晶莹剔透的肌肤,
渴望轻轻地触碰,
Can you step into the light?
感受我的存在……
这是川村壱马曾经非常喜欢的歌,也是他现在想唱给吉野北人的歌。
“因为决定要唱之前完全没有商量过,一碰到riku桑的歌词我们就……北人?”
久违地听着仿佛近在咫尺的歌声,川村壱马有片刻的出神,他调整好情绪正想说些什么肩膀上突然一沉,惊讶地转头看去发现吉野北人靠着他闭上了眼睛。
他睡着了,在变成丧尸之后第一次,听着他们的歌靠在川村壱马的肩膀上。
吉野北人会做梦吗?他不知道,但川村壱马希望他能做个好梦,梦到自己、梦到过去、至少不用被困在现实里。
这么残酷的现实只要他一个人面对就好,川村壱马不敢出声、担心吵醒了吉野北人,只是在心中默念道:晚安,北人,睡个好觉。
川村壱马是被车外的动静吵醒的,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也放下戒备靠着吉野北人睡着了,他没有时间去懊恼竟然放松了警惕,看向窗外围在车旁来者不善的陌生人冷下脸,将另一只耳机也给吉野北人戴上调高了音量,将车窗放下一点沉声开口:“有什么事吗,各位?没事的话麻烦让开一点,发动时不小心撞到你们就糟糕了。”
“你可以试试,”领头的男人扛着根撬棍,有恃无恐地笑道:“如果车轮还能转动的话。”
他们把车轮卡住了,川村壱马立刻反应过来状况,暗骂一句看向四周:对方总共有四个人,三男一女,看起来有威胁的只有拿着撬棍的领头人,但后面一个瘦高男人将手插在口袋里,如果没猜错的话他手心大概藏着一把刀。
“怎么样,不打算试试?正确的选择。”领头人挥挥手中的撬棍,又向汽车靠近了一点威胁道:“把车留下,我可以放你们走,不配合地话就别怪我们把动静闹得更大一点了,毕竟这附近有多少丧尸……大家都不想亲自去数吧。”
川村壱马咬紧牙关犹豫了一会儿,扭头看向旁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睁着无神的双眼望着自己,似乎有些不习惯微微转头想把耳机弄出去的吉野北人,用温热的手掌抓住他冰冷的手背轻轻捏了捏,像是在安慰他其实是为自己壮胆,轻声对听不到他声音的吉野北人说:“别担心,北人,很快就回来。”
他下车的瞬间锁上了门。
“喂,车上不是还有个人吗,你什么意……”
领头人皱起眉话还没说完,川村壱马猛地抓住他握着撬棍的手一拧,没能顺利缴械但让他一时无法攻击自己,在剩下的人围过来以前用膝盖猛踢几下叫男人跌坐在地,躲开又一人的拳头成功抢过撬棍,两下将欲重新站起来的男人砸晕。
正在这时闪着寒光的匕首向他捅了过来,川村壱马被一人牵制住难以躲闪,索性直接朝着刺向自己的匕首伸手握去——刀锋划破了他的掌心,但在身体被刺穿以前川村壱马紧紧抓住了那人的手腕,毫不留情地向外用力一掰、疼痛间男人松开了匕首,川村壱马挣开束缚用撬棍狠狠砸向身旁几人,终于喘着粗气将三个男人全部放倒,受伤的左手垂在身侧血珠不断滴在地上。
他凶狠的眼神与恶狼般的气势吓退了试图劫车的几人,甩下几句骂声互相搀扶着离开,川村壱马把被他们卡住的车轮恢复正常,扯掉衣袖擦掉手上的血、又用干净的布料小心翼翼地包扎好,抬到鼻子边确认基本闻不到血腥味才放心地上了车,打算趁刚才的动静与气味引来丧尸以前离开。
大概是隐约的血腥仍然被察觉,他上车时吉野北人发出几声低哼,但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试图攻击他,川村壱马替他摘掉了耳机轻轻吻了吉野北人的额头,并不能理解他在做什么的丧尸歪着脑袋、呆呆地看着他,尚未完全平静下来的川村壱马压住声音中轻微的颤抖,哑声对他笑道:“已经没事了。”
再次面对不怀好意的幸存者,他没有丝毫的犹豫、也没有手下留情,甚至做好了同样将刀尖对准同类的准备,多么讽刺,袭击他的是人类,川村壱马不惜一切保护的却是丧尸。
他带着吉野北人重新上路,快要黎明时川村壱马将汽车停在了隐蔽处,他有些累了、可不敢再睡着,转头看到吉野北人似乎正常了些的脸色终于轻松了一点。在睡了一觉之后他好像不再那么焦躁和病态,这也是理所当然,肉体活着即便成了丧尸也应该休息和进食,只是大部分丧尸都仅仅靠人类的血肉补充能量,而吉野北人既然愿意睡觉……
“北人,吃点东西好吗?”川村壱马从背包里拿出为数不多的几个午餐肉罐头,撬开其中一个让他闻闻味道,见吉野北人有些感兴趣地嗅了嗅,戴好皮手套替他摘下口罩,又小心翼翼地去撕嘴上的胶布并轻声说:“有点疼,忍着点。”
终于被放开的吉野北人露出獠牙,似乎是理解了川村壱马的意思,没有立刻低吼着试图去啃咬他的手,而是乖巧地吃掉了喂到嘴边的午餐肉,变成丧尸之后他吃东西终于变得豪迈了一点,一口咬住含在嘴里但还是嚼了半天才咽下去,然后又抬头望着川村壱马——显然是还想再吃一点的意思。
于是川村壱马又喂给他一块,看着吉野北人鼓着腮帮子咀嚼的样子笑了起来,一直以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疲惫地自言自语道:“太好了,北人愿意吃罐头啊,太好了……”
他是有些担心丧尸不对人类之外的东西感兴趣的,虽然川村壱马并不介意用自己来做让吉野北人坚持到宫崎的食物,可长期失血必然会让他变虚弱,川村壱马也答应过吉野北人,不会让他伤害任何人、不会让他变成嗜血的怪物。
吃完两块午餐肉之后,吉野北人又不再搭理他、对罐头也失去兴趣了,他一如既往吃得不多,川村壱马少有地为此感到庆幸,毕竟肉罐头是末世里的稀缺物资,太快吃完他还真的没办法立刻找到。
“我要休息一会儿,但不会睡得太沉。”他重新剪下一块胶布,小声说着抱歉替轻微反抗的吉野北人贴上,又确认过绳结都还完好、替他戴上口罩,将身旁那只冰冷的手握在掌心,“北人,别怕,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和你在一起。”
丧尸会害怕吗?川村壱马只知道独自下车时的自己非常害怕,直到现在握着吉野北人的手指仍然有些发抖,他害怕重蹈覆辙、害怕没办法保护吉野北人,即便已经度过难关仍然害怕接下来还要独自面对什么……
被他抓在掌心的手动了动,没有挣扎出去而是反握住川村壱马,他错愕地抬起头看向吉野北人,大概并不知道十指相扣是什么意思、仅仅感觉到他在发抖,于是吉野北人抓住了川村壱马的手。
“北人……”
他想要看清他们紧紧握在一起的手眼前却一片模糊,川村壱马垂下头时泪水从脸颊滑落,他将额头靠在吉野北人的肩膀上,再也没办法压抑住哭腔,拥住那具熟悉却冰冷的身体,哽咽着说:“好想你,好想你啊……”
所以,能不能再对我说说话?
TBC
从这场将人间变成地狱的瘟疫从东京开始蔓延到现在过去了多久,现在又是几月几日什么时候,川村壱马已经想不起来了。
不久前的一天陪伴了他们数月的汽车抛锚,川村壱马没办法修好、能找到的汽油也越来越少,他索性带着背包和吉野北人放弃了开车改为步行。不能充电的手机很快成了废品、他也再没有空闲去记录每一天的时间,只是在残酷而孤独的末世中举步维艰,每天都在躲避丧尸的同时尽力赶路、希望早日到达宫崎。
他已经掌握了如何跟变成丧尸的吉野北人相处,只要定期投喂午餐肉、唱歌哄他睡觉,在没有血腥刺激的时候吉野北人就不会发狂,甚至会允许他给自己擦拭脸颊与身体、剪头发和指甲。于是川村壱马没有再把他捆起来,毕竟被陌生人注意到可能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只是仍然让他戴着兜帽和口罩,隐藏起獠牙与苍白的脸、不会轻易被看到灰蓝色的眼睛。
吃饱喝足的吉野北人很听话,不仅没什么攻击性而且很黏他,总是一声不吭乖乖地跟在旁边,偶尔遇到陌生人也没有被发现问题。通常情况下川村壱马都会拉着他的手,以防没注意时吉野北人不小心走丢,闻到血腥味也可以立刻拉开他绕着走。
偶尔他看向两人十指相扣的手会觉得有些微妙,毕竟过去他们从不会在外面做出任何亲密举动,甚至很少像这样并肩走在街上,没想到如今或许世界已经危在旦夕,他们反而可以肆无忌惮地牵手。
好吧,不过北人本来也不太喜欢拉手。想到这里川村壱马笑了笑,转头对并不会回应他的人说:“那我可得趁这个机会多牵一下。”
吉野北人的手很软,虽然整个人都没多少肉,但脸颊、嘴唇之类的地方都很圆润,十指虽然纤长捏在手里仍然觉得软软的,可惜这双漂亮的手是冰凉的、失去血色只余下苍白,即便川村壱马用自己的体温捂热一点,只要他松开很快又会凉下去。
他自己的状况也算不上多好,汽车抛锚改为步行之后,川村壱马几乎从未真正熟睡过,远离大城市的道路越来越荒凉,他们很少能找到完全安全的地方稍作休息,没有吉野北人和他换班,川村壱马只得让自己随时保持足够的警惕,不止是提防丧尸的出现,还要小心其他的幸存者,比这些更关键的是他害怕一觉醒来吉野北人就不在自己身边。
每一天他都拖着疲倦的身体强打起精神,背着行囊牵着吉野北人的手,朝着地图上的那一颗星星不断前进,只为完成已经只有川村壱马一个人记得的约定。
某个平平无奇的下午,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寻找物资时川村壱马摸索进漆黑的库房,突然感觉到吉野北人抓紧他的手发出示威般的嘶叫顿觉不好,迅速反应过来拉着他转身就跑,黑暗中已经闻着气味跳向他的丧尸扑了个空,还没给川村壱马松口气的机会更多的丧尸就追了上来,他甚至不敢回头看,只能拉着吉野北人拼命地往前跑。
他很快甩掉了大部分丧尸,只是仍有小部分追在身后而且越来越近,情急之下川村壱马跑进附近的大楼,他曾经在里面休息过知道还算安全,借着对地形的熟悉藏进某个拐角,按着吉野北人蹲下示意他不要乱动,把背包摘下来塞到他怀里,随后掏出口袋中的匕首。
丧尸必须要刺中心脏或者大脑才会死亡,在这一天川村壱马确切地认识到这一点。
他不断擦拭手上的血迹,只是沾满血的手套怎么都擦不干净,衣服与裤子上也净是同样大片骇人的猩红。那些丧尸曾经也是鲜活的人类,或许也有人在等待他们回家,可为了活下去川村壱马不得不这么做,他站在血淋淋的尸体中轻声说了一句抱歉,随后头也不回地回到吉野北人身边。
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吉野北人紧锁眉头发出低微的嘶吼,但并没有其他的动作,川村壱马摸了摸他的脑袋,从背包里拿出新的衣服换下身上的,又一次牵起他的手警惕地往外走。
在杀死那些丧尸的同时他也在想,如果被别人发现自己在身边带着丧尸,毫无疑问也会对吉野北人出手,川村壱马绝不会让任何人这么做,如果真的遇到这样绝望的状况,或者说直到最后也没能找到让吉野北人变回原样的办法……不,不要再想了。
此时此刻的川村壱马能做的只有无论什么时候都抓紧吉野北人的手。
从窗户确认过大楼附近没有丧尸逗留之后,川村壱马决定趁早离开、避免真的被围堵在空荡荡的建筑中,他一手提着背包、一手拉着吉野北人放轻脚步下楼,却在即将到达二楼时遭到从楼上猛然跳下的丧尸袭击,在重力的作用下快速下坠的丧尸让他根本来不及躲闪,川村壱马极力推开了吉野北人仍然被扑倒、和丧尸一同从楼梯上滚落,他摔得头晕眼花眼前一片模糊,咬紧牙关拼命地将匕首捅进丧尸的身体。
很遗憾,他没能对准丧尸的心脏,受到重创仅仅让不知道疼痛是什么的丧尸延迟了几秒,随后再次凶狠地向他袭来,川村壱马已经没有力气再抵抗,他抬头望向吉野北人的方向,不舍地闭上了眼睛。
他没有看到吉野北人,也或许再也不会看到那个单薄又倔强的身影,失去意识以前川村壱马只有一个想法:不可以,不能在这里结束,北人……
答应过要带他回家,可到最后竟然连最后一眼都没看到,只有一个人的话,我还真是什么都做不到啊……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吉野北人,但随后川村壱马就脱力地闭上了双眼,接着他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那么熟悉、那么好听的声音近在咫尺,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睁开眼睛,伸手紧紧抓住了面前的人。
“怎么了,壱马,做噩梦了吗?”吉野北人蹲在他面前,微笑地看着他柔声问道。
川村壱马惊讶地看着他,颤抖地伸手抚向他白皙的脸颊——温热的,那么柔软又那么真实,可川村壱马无比清楚,这不过是一场梦。
等梦醒来,吉野北人就要消失了。
他被吉野北人扶着站了起来,望着眼前熟悉的房间含糊地回答:“嗯,不过是美梦。”
以至于他不想醒过来。
川村壱马在梦中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似乎是在沙发上睡觉、不小心滚到了地上,吉野北人嘲笑他是不是梦里还在打最终幻想之类的冒险RPG,所以好端端睡个觉竟然会整个人摔到地上去,接着又问他有没有哪里疼、摔伤了没有,川村壱马摇摇头说没有。
“真的?”吉野北人有些不相信,又一次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低头看着川村壱马紧紧抓着自己的手:“那壱马拉着我做什么?感觉今天你哪里怪怪的,好像很累,要再睡会儿吗?”
“没事,可能是没睡好。”是了,北人是不喜欢太多肢体接触的,川村壱马连忙松开手朝他抱歉地笑了笑,有些眷恋地握了握拳,似乎这样就能留住些许残余的体温。
他已经太久没有看到过如此鲜活的吉野北人了,即便知道只是一场梦仍然舍不得醒过来,可同时川村壱马也知道自己不能停留太久——真正的吉野北人还在梦之外的地方等他,他怕回去得太晚,那个人便走丢了。
吉野北人从冰箱里拿出来饮料递给他,易拉罐被打开时可乐发出令人愉悦的气泡声,他拿在手里不舍得喝,吉野北人坐在他的旁边认真地问:“壱马有什么心事吗?”
他说,壱马烦恼的时候就会露出这样表情,因为责任感太重、总喜欢给自己施加太多的压力,所以积攒得多了就会迷茫吧。
“觉得困扰的话可以说出来让我和壱马一起分担?”吉野北人笑着提议道:“毕竟看你的样子,大概一时半会儿想不出答案了。”
“如果……我其实是一个既软弱又无能、一意孤行、仅凭自己的想法就随便做决定的人,北人会对这么糟糕的我失望吗?”
川村壱马的右手紧紧攒着,他不敢去看吉野北人,明明那个人的愿望是在变成怪物以前安静地死去,可他却固执地要将已经变异的吉野北人留在身边,不仅没有保护好重要的恋人、甚至不肯完成他最后的心愿……
温热又柔软的手指轻轻地搭在他攒紧的拳上,吉野北人摇摇头,乌黑的双眼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轻轻地笑着说:“不会的,因为这样的壱马一点也不糟糕,只是太温柔了啊。”
“软弱本身就是一种温柔,壱马的软弱不是畏缩和懦弱,是因为主动承担了太多责任、害怕辜负大家,因为总觉得做得不够好才会觉得自己无能,可在我眼里壱马一直是最勇敢最强大的人。”
“虽然有时候确实很固执、会坚持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但壱马是因为想让一切变得更好,才会努力地去想、坚持地去做啊。”
“如果有不合适的地方,我会告诉壱马;如果有一个人做不到的事情,我会陪着壱马一起。”
在川村壱马从梦中醒来以前,吉野北人微笑着对他说:“壱马,我相信你。”
“只要是你的选择,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愿意相信。”
所以,快点醒过来吧,不要害怕面对未来,因为我不是就在你身边吗?
川村壱马猛地睁开眼睛时,记忆还停留在昏迷前被丧尸扑倒从楼梯上滚落,他下意识绷紧神经想要挥刀反击,却发现眼前空无一物、匕首也并不在他的手上,甚至他并没有躺在楼道中央,而是坐在一旁靠墙的地方。
他还没有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但比起这个更重要的是先找到吉野北人,他焦急地环顾四周没有看见人影,捡起不知为什么在自己手边的匕首,想要站起来突然吃痛才发现扭伤了脚。
川村壱马强忍着疼痛扶住墙艰难地起身,正要不管不顾地出声去喊,突然听到楼梯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警惕地扭过头看去,发现竟然是吉野北人拖着背包缓缓走下来。
变成丧尸之后他的身体变得愈发僵硬,原本上下楼梯就有些摇摇晃晃,现在他双手拖着垂在地上的背包、一点一点往自己这边挪动,完全意想不到的画面看上去甚至有些滑稽,川村壱马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见到吉野北人后放松了一点顿时又觉得脚踝生疼,皱起眉扶着腿重新坐回地上。
他大概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尤其在吉野北人靠近自己、看到他手背上多了几道伤口之后——在他昏迷之后,吉野北人赶走了试图袭击自己的丧尸,并把川村壱马扶起来拖到墙边,甚至去找回了他摔倒时弄掉的背包……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间也因为惊愕没办法思考,只是轻轻地呢喃:“北人……”
吉野北人终于把背包拖到了他脚边,似乎是有点累了挨着他蹲了下来,盯着川村壱马看了看然后拿手指去戳包上的拉链,嘴里发出“呜呜”几声示意他打开。
川村壱马替他打开背包,看着吉野北人专心地在里面翻来翻去,然后掏出来一个罐头递到他面前。
想吃东西了啊,川村壱马忍不住勾起嘴角,擦干净刀帮他撬开,正要喂给他却被吉野北人摇头拒绝,没办法说话只能继续呜呜着把他的手往回推,他不太明白,看着面前的人想了一会儿,指着自己试探性地问:“让我吃?”
这次吉野北人重重地点了点头。
大概在他如今简单的意识里,川村壱马“睡着”是在休息,所以他也一样需要吃东西,于是吉野北人独自把背包找了回来、把罐头推到他的面前。
川村壱马考虑了一下要不要收起珍贵的罐头、吃点别的什么,但吉野北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似乎一定要让他吃下去才行,于是他还是吃掉了那块午餐肉,摸摸他蓬松的发丝低声说:“谢谢。”
不知怎么,明明吉野北人仍然睁着那双灰蓝色的眼睛、空洞无神,可他却好像从那张苍白的脸上看到了笑意,仿佛听见他对自己说:没关系的,会好起来的,不是说过的吗?我就在壱马身边。
在这里长时间逗留太过危险,川村壱马简单地处理了一下扭伤的脚踝,决定尽早离开,他试探性地问:“北人能听懂我说的话吗?”
吉野北人没有回答,却主动伸手让他抓着自己的手臂站了起来,一动不动地默许了川村壱马搂住他,搀扶着一瘸一拐的人艰难地走出了大楼。
川村壱马还是不知道吉野北人究竟能不能听懂语言,或许只是在凭借本能、看着他的动作来回应,与他互相依偎的那具身体仍然是冰冷僵硬的。
但即便如此吉野北人还是保护了他,无论在现实还是在梦里。
川村壱马明白,他一直都在这里。
TBC
川村壱马的脚踝扭得不算特别严重,但拖着受伤的腿继续出行不仅有很高的风险,没有痊愈就强行过度劳累还会留下后遗症,他需要为之后的事情考虑——毕竟他们说好了的,当一切都结束还要开live、还要一起唱歌,到那时候如果吉野北人已经恢复原样,他却一瘸一拐可怎么行呢?
“要真变成那样,北人就不是舞跳得最烂的了。”他一边揉着消肿的脚踝,一边仗着现在的吉野北人听不懂,或者说就算听懂也没办法回嘴厚着脸皮调笑道:“那就糟糕了,换成我会被大家嘲笑的,还是拜托北人帮忙垫底吧,毕竟就算北人跳得没那么好也很可爱。”
这时候如果吉野北人能说话,一定会气鼓鼓地要和他“掰头”,然后卯足了劲跳一段,没那么好但确实很可爱的舞,嗯,很可爱,真的很可爱哦。
抱着膝盖坐在他旁边的吉野北人歪着脑袋看他,显然这个句子太难了,他没有听懂,只是张嘴磕磕巴巴地叫他:“か、かず……”
“かずま,か、ず、ま。”川村壱马耐心地一个一个音节教他,不厌其烦地重复,直到吉野北人失去了兴趣仍然没有学会也不觉得失落。
第一次听到吉野北人试图叫他的名字时,他惊讶地只觉得是自己听错了,但那个人又重复了几遍相似的音节,因为川村壱马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不满地哼哼,直到川村壱马将手指指向自己才一个劲点头。
他能听明白自己的名字和简单的语句,只能发出简单的音节但可以比划着表达想法,虽然吉野北人想对他说的话都很简单——附近有丧尸的气味、要吃东西、要他也一起东西、想听他唱歌。
确认安全的时候川村壱马会唱歌给他听,过去他们私底下不太会听自己组合的歌,现在的吉野北人除了以前就很喜欢的那几首倒是只对浪配的歌有反应。于是川村壱马不得不用一张嘴唱三个人的歌词,有时候忘了不是自己的部分只好靠哼哼蒙混过关,好在吉野北人没什么意见,每当他轻轻地在耳边唱歌就会闭上眼睛,靠在川村壱马的肩膀上安静地睡去。
他们没有长时间逗留在同一个地方,川村壱马能够缓慢行走之后就开始趁着夜色寻找新的落脚点,吉野北人会在嗅到丧尸的气味时拉他的衣角发出警告,遇到人类时则低着头往川村壱马的身后躲。
兜帽和口罩可以掩盖他苍白的脸色,但灰蓝色的瞳孔一眼就会被看出是丧尸,川村壱马不想让任何人发现这个秘密,以免引起和陌生人的冲突,却怎么也没想到在离宫崎越来越近的时候他们遇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如果等不到我回来的话就走吧。”
离开家以前藤原树将窗户留出足够让Mars通过的宽度,把家中所有的猫粮和水都打开摆在地板上,最后一次用逗猫棒陪它玩了一会儿又摸了摸Mars蓬松的毛,随后咬紧牙关走出大门。
他不知道Mars能不能明白自己的话,什么时候能意识到这次他不是出去几天巡演、很快就会回来,但藤原树没办法带着Mars上路、不想在这样的末世里把它卷入人类与丧尸的拉锯战,他确认过动物不会受到这场瘟疫的影响,所以将Mars独自留在家里,远比强行带着它离开要安全。
事到如今,他自己才是Mars的累赘。
家里的食物和水消耗得差不多了,考虑到东京是丧尸危机开始的地方,危险程度大、剩余物资少,藤原树决定一边求生一边往福冈走,一路上他与丧尸正面冲突过、也与幸存者打过交道,甚至在街上捡到过破损的浪配海报。
这算是一件为数不多有趣的事情,藤原树捡起那张海报顺手签了个名,他有些怀念过去、怀念他的猫、怀念那群虽然太多太吵但并肩走来的队友。
也不知道其他人现在过得怎么样,有些倒是用不着他来担心,毫无疑问,藤原树最怀疑能不能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下去的自然是他们家的vo,青山陆还好说,川村壱马和吉野北人……
不过事情发生的时候他们两个在一起,遇到问题多少还能有个照应,藤原树想:确切来说,是有壱马在的话,北人那傻瓜应该不至于混得太狼狈吧。
福冈与宫崎同属九州,互相靠得很近、离东京很远,越往这边走丧尸和幸存者越发少见,某一天藤原树突然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起初他不太确定、直到看见川村壱马凌乱的黑发下熟悉的侧脸。
“喂,壱马,好久不见。”他有些不敢相信地快步追上去,顺手搭上吉野北人的肩膀,有些奇怪他怎么学起川村壱马把自己裹得这么严实,拍拍他的肩笑了起来,“哟,北人,不和我打招呼吗?”
他没有注意到川村壱马瞬间的惊讶过后怪异的表情,只是捏着吉野北人的肩膀等待他回过头,随后看到一双灰蓝色双眼无神地望向自己,藤原树愣在原地,直到被川村壱马推开,挡在了他与吉野北人中间。
“……北人?”藤原树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下意识又迈出去一步想靠得更近、看得再清楚一点。
然而川村壱马戒备地望着他,把吉野北人藏在自己的身后,用从未有过的语气警告般地说:“就和你看到的一样,树,你刚刚吓到北人了……别碰他,别过来。”
“什么时候?”他握紧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血肉,“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是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他。”川村壱马放低了一点声音,似乎是见他没有要做什么收起了敌意,只是艰难地回答:“时间……我已经不记得了,但应该过去很久了吧……”
藤原树看着川村壱马抓着吉野北人的手,看着他把显然已经变异成丧尸的人挡在自己的背后,手指攒得越来越紧,连声音都开始微微颤抖,“所以,你就这样一直和,和……”
冒着生命危险像疯子一样和丧尸待在一起。
他看着川村壱马现在狼狈的样子,不知道多久没有打理过的黑发几乎盖住眼睛,脸上胡子拉碴、衣服也破破烂烂,刚才走的短短两步还有些一瘸一拐,那个在舞台上永远站在最中心、最耀眼的位置的川村壱马,什么时候会把自己糟蹋成这样?
藤原树做不到就这样放着不管,即便退到在如今这样的世界再谈“队友情”已经有些可笑,他和川村壱马还没有亲近到可以随意指手画脚对方决定的程度,可前提是被川村壱马藏在背后的那个不是吉野北人。
“壱马,你让开。”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一点,见川村壱马不仅没有挪开,反而同样示威般与自己对视,不由皱起眉重复道:“让开,壱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觉得这样北人会开心吗?”
藤原树不可能放着吉野北人不管,不可能任由他失去自我变成丧尸再去伤害其他人,何况他第一个伤害的可能是川村壱马,更何况即便吉野北人还什么都没有做,川村壱马就已经为了维持荒唐的现状遍体凌伤,这不会是那个貌似聪明其实单纯到愚蠢的家伙愿意看到的。
“让他睡吧,北人已经很累了,你也是。”
他往前走了一步,川村壱马护着吉野北人没有退后,沉默地朝他摇了摇头,沉下脸发出警告:“树,别再说了,要伤害北人的话,就算是你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该说这句话的是我才对,像这样强行留住他、做这种会让他难过的事情,就算是你……”
他带着怒火的声音戛然而止,藤原树猛地深呼吸几下,他不想在这里发生争吵,强行压住情绪又一次尝试劝导他说:“清醒一点,壱马,你现在已经不正常了,想想北人,不是你背后的这个丧尸,是北人!”
川村壱马上前一步试图解释道:“不,树,你听我说,北人他还……”
“够了!你做不到就让我来。”
藤原树直接冲上前去把他撂倒,要压制住一个甚至腿脚不便的人再简单不过,何况他没打算与川村壱马缠斗,挣开他就直接拉住吉野北人往前几步把他摁在墙上,胳膊压住喉咙不让他有挣脱或咬向自己的机会,一把扯掉那本就起不到什么作用的口罩,看着吉野北人苍白的面孔与骇人的獠牙掏出了匕首。
“树,你等一下,北人!北人!!!”
他听到川村壱马声嘶力竭地喊,挣扎着爬起来跑向这边又猛地摔回地上,藤原树咬紧牙关死死地盯着吉野北人,握着刀柄的手崩起青筋不住地颤抖。
吉野北人安静地看着他,似乎是有些不解、没有挣扎,突然双手轻轻握住他发抖的右手,藤原树再也没办法故作强硬,猛地后退两步喃喃念道:“北人……”
他松开手,匕首应声落在地上。
藤原树看着川村壱马一瘸一拐地跑过来,抱住吉野北人不断说着“没事了,没事了”又警惕地望向自己,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捡起掉在地上的匕首收回口袋,“放心吧,我不会再动手了。”
望着这样的吉野北人怎么样都下不去手的,又怎么会只是川村壱马呢?
藤原树认命了,他低下头不知在对谁说:“真是输给你了……”
他仍然没有赞同川村壱马的行为,只是想不到别的解决办法,福冈与宫崎方向相同,在到达靠近码头的地方以前,藤原树决定和他们暂时同行。听到他这么说川村壱马犹豫了一下,但想到自己还没有痊愈的脚最终点头答应,只当是多一个人互相照应比较安全。
而处于他们争执中心的吉野北人对他们之间的分歧一无所知,唯一感兴趣的只有藤原树随身携带的Mars挂件,伸手去戳还一直眼巴巴地望着他,藤原树终于无奈地从手机上取下塞到他手里,有些不放心地补充:“借你的,等下要还。”
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和丧尸说话,看着吉野北人捧着挂件发呆的样子又一次叹气,转头问旁边的川村壱马:“你真的觉得……他还有办法变回去吗?”
他们互相讲述了失联之后的时间经历的事情,虽然有些不相信现在看起来像个疯子的川村壱马,但藤原树听到吉野北人竟然从丧尸的攻击下护住了他还是动摇了。
“会有的,我一定会让北人回来的。”川村壱马坚定地点了点头。
除了苍白的皮肤与獠牙和瞳孔,吉野北人看起来确实不像个丧尸。
川村壱马自己看起来像个不修边幅的流浪汉,倒是把吉野北人照顾得很好,虽然在这种时候谁都不可能穿着崭新的衣服,但吉野北人的脸和头发都是干净的,甚至刘海和指甲也被耐心地修剪,注意到他诡异的表情,川村壱马笑着说:“头发好难剪,没有特别难看吧?”
藤原树毫不留情地如实回答:“你应该感谢他长了一张顶着什么狗啃刘海都看得过去的脸。”
重新见到川村壱马和吉野北人之后,藤原树觉得自己久违地活了过来,如今的世界荒凉残忍、死气沉沉,唯独熟悉的朋友能带来一缕生气,以及虽然已经过去了,但他确实起初有点生气,不过现在更多的是被这诡异的两人震慑得失语。
他听着川村壱马唱歌哄吉野北人睡觉,觉得实在又恐怖又恶心说不出话来,就算睡着了那觊觎他家Mars许久的笨蛋仍然抓着钥匙扣不放,藤原树拿他没办法,只能暗自发誓明天一定要找机会抢回来。
他们暂时藏身在一座无人的房子里,变成丧尸的吉野北人安心地靠在川村壱马的肩上睡着了,只剩下身为人类的他们相顾无言,直到藤原树主动开口说:“壱马,照顾好他。”
“嗯。”身旁的人轻声回答。
藤原树知道他们两个的恋情,一直以来他并不看好但也没兴趣剖析猜想,只是到了今天才突然意识到:吉野北人在川村壱马心里比他想象得重要。
从前在他眼里川村壱马是众星捧月的、游刃有余的,吉野北人是单纯柔软、蠢得让人无奈的,似乎不那么好亲近,实际上稍稍对他好一点就傻兮兮地掏心挖肺,川村壱马是他走出宫崎、踏入崭新的世界遇到的第一个人,吉野北人会喜欢上也在所难免。
虽然藤原树自己也知道,他能把吉野北人看作无害的家猫,不过是因为那个人对要好的他收起了利爪,可川村壱马也确实是个心思过于细腻缜密的聪明人……
结果现在看来其实也是个蠢蛋,和某人傻得如出一辙,呵,还挺般配,尊重祝福。
藤原树看着他们家两个珍贵却愚蠢的vo冷笑般扯了扯嘴角。
“睡觉吧,我来守夜。”他伸手把川村壱马盖在吉野北人身上的毯子往旁边拉了一点,同时盖住他们两个人,“你的黑眼圈已经像烟熏妆了,不想猝死就趁我还在多睡一会儿。”
川村壱马笑了笑,没有拒绝他的好意,低声说:“谢谢。”
TBC
在藤原树并不委婉的建议下,川村壱马当真收拾了一遍自己,藤原树随便帮他剪了几下头发,不说多好看至少顺眼了一点。
看到他刮干净胡子的脸吉野北人似乎觉得有点新奇,见他伸手去摸川村壱马光溜溜的下巴,藤原树趁机把自己的钥匙扣抢了回来,吉野北人低头一看手里的猫没了顿时呲牙咧嘴,藤原树也没感觉到威胁,耸耸肩说:“本来就是我的,和你说过要还。”
川村壱马拍着吉野北人的后背安抚他,心想这两人真是无论什么情况下都能吵起来,明明藤原树之前说和丧尸待在一起的自己在发疯,现在他隔三差五就要和丧尸单方面拌两句嘴,大概很难评价谁更不正常。
多了一个人的行程欢快了不少,见吉野北人在学着念川村壱马的名字,于是藤原树也兴致勃勃地想教他,谁知闹脾气的小丧尸压根不肯搭理他,直到藤原树又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扣——吉野北人立刻眼巴巴地盯着他,于是藤原树冷哼一声无情地收了回去。
认猫不认人是吧,之前白担心你了。藤原树才没有那么善良,让他哄着现在这个连人话都听不懂的弱智?想都不要想。
虽然藤原树多次表示,现在这个版本的吉野北人比以前还傻还愚蠢,但川村壱马倒觉得他和吉野北人玩得挺高兴,如果时间再长一点他会吃醋也说不定。
一星期后川村壱马的脚痊愈了,他恢复得很不错、应该不会留下后遗症,虽然再往前几天他就觉得没问题了,但藤原树说“除非你以后真的不打算跳舞了”要求他再多休整一段时间,在这方面per更有发言权,川村壱马还是按他的意思又休息了一段时间。
再次出发以前他们先去附近补充了一下物资,川村壱马一如既往地拉着吉野北人的手,藤原树本来在他们后面,没走多久实在看不下去,加快脚步超到前面。擦肩而过时他露出十分嫌弃的表情,川村壱马笑了笑完全不介意,只管牵着吉野北人的手跟在藤原树背后,反正谁在前面都一样。
他们运气不错,在一栋百货商场的仓库找到了不少物资,一方面也是因为大部分人不敢冒险深入建筑物内部,但吉野北人会在嗅到丧尸的气味时提醒他们,只要他没有发出警告就可以继续往前走。
“坦白来说,你这样可能比平时还有用一点。”回到临时据点之后,藤原树颇为感慨地揉了一把吉野北人的头发,换作过去他的手还没碰到就会被打开,看着眼前一脸呆愣无辜不知道反抗的白痴丧尸,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又说:“不过……还是早点变回去比较好。”
一旁正在收拾行囊的川村壱马没有说话,看着他们打闹了一会儿把吉野北人叫回身边,喂他吃东西又帮他整理衣服和头发,蹲在地上把他松散的鞋带拆开又重新系紧。
藤原树靠在墙上看着这一幕,讽刺他像“女儿第一天独自上小学的中年父亲”,于是川村壱马也回击说他是“邻居家爱找茬的碎嘴大叔”,谁也没有真的生气但确实摆足了吵架的样子。正当藤原树伸手撸袖子佯装要动手时吉野北人突然挡在川村壱马前面,气势汹汹地朝他呲牙咧嘴并发出恐吓的低吼。
川村壱马笑了,藤原树翻白眼了,为了防止智商大概不超过五十的丧尸当真为了保护饲主冲上来咬人,孤立无援的藤原树主动投降,不情不愿地把钥匙扣又借他玩了一个下午。
当天晚上他们重新开始赶路,晚上趁着夜色往南走、白天在安全的地方休息,藤原树没和他们同行太久,因为共同目的地九州已经近在咫尺,他们目前的位置离福冈更近,藤原树要先一步离开考虑回家的办法,川村壱马和吉野北人继续往靠近宫崎的码头走。
“就到这里吧。”分别以前,藤原树停下脚步,朝川村壱马郑重地点点头,然后对他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的吉野北人说:“喂,我都要走了,就算不会说道别的话,至少要打个招呼吧。”
吉野北人经常站在川村壱马背后看人,就好像很多年以前还会怯场的他遇到突发状况时总是下意识往川村壱马身后躲那样,他大概没有明白藤原树在说什么,也不知道马上就要和这个莫名其妙地出现、似乎对自己并不太友好、只有钥匙扣很好玩的人马上分别了。
算了,本来就没指望他什么,毕竟都变成丧尸了……见他没有任何反应,藤原树耸耸肩打算就这样离开了,这时川村壱马小声对吉野北人说了什么,伸手比划两下又指了指他。
接着吉野北人突然朝他跑了过来,张开双臂给了藤原树一个拥抱,冰冷却柔软的脸颊靠在他的肩上,抱着他的人什么都没有说,藤原树却知道,吉野北人在与自己告别。
“所以说 ,真是输给你了啊……”
藤原树没有回抱他,只是从口袋里掏出Mars的钥匙扣塞到吉野北人的手里,恶狠狠地警告道:“别弄丢了,到时候记得还给我,还要大声说几句好听的道谢,明白了吗?”
吉野北人大概是没听懂的,就算能听懂一部分也完全没在听,捧着手里的钥匙扣又在他肩膀上蹭了蹭,藤原树受不了这样,太肉麻了,毫不留情地把他推开却露出无奈的微笑,然后对后面的川村壱马说:“我走了,壱马,北人拜托你了。”
藤原树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似乎是害怕只要往回看一眼就舍不得走了那样,迈开脚步飞快地离他们越来越远,最后就这样挥了挥手消失在夜色中。
吉野北人望着他离开的方向看了一会儿,捧着钥匙扣扭头看向川村壱马有些费解地歪着头,似乎是在问藤原树为什么要走、什么时候回来,川村壱马安慰地说:“只是暂时分开而已,别担心,很快就能再见到了。”
或许到那个时候,北人可以笑着对他说:树,好久不见。
他们沿着海岸线继续往宫崎的方向走,再过不久就能隔着大海看见那座南国的小岛,川村壱马不知道吉野北人还记不记得不远处就是自己的家,只是发现他对海很感兴趣,会好奇地站在海边、蹲下试图用手去触碰海水。
于是在一个安全点的地方,川村壱马趁着夜色带他走下岸边的台阶,吉野北人蹲下轻轻用手指戳了一下水面,然后抬头看向他艰难地将嘴角向上翘起一点,看上去有些滑稽,川村壱马却莫名有些鼻子发酸,他同样蹲下伸手搭着吉野北人的后颈,低下头让两人的前额靠在一起,“北人,我们就快到家了。”
川村壱马没有去过宫崎,因为离东京很远、巡演与其他工作太过繁忙,即便吉野北人自己也不常回到家乡,每逢新年他在大阪和母亲一起过年,吉野北人就从繁华的都市长途跋涉回到宫崎,有时候还会带上岩谷翔吾,待在舒服的家里、吃着喜欢的食物、去见曾经的朋友。
要说他完全没想过去吉野北人家里看看是不可能的,尤其在听到岩谷翔吾绘声绘色地和大家讲宫崎的星星有多好看之后,但过去的川村壱马尚且没有付诸于行动,只是在口头上多次提过——毕竟连别人都去过了啊。
大概是他念叨的次数太多、语气里多少带着零星怨念,于是吉野北人曾经笑着问:“壱马吃醋了?怎么办,下次回家的时候办个托运把你带上?”
川村壱马知道这是一句随口的玩笑,也知道如果自己答应下来吉野北人就真的会领他回宫崎,但他摇了摇头说:“算了,毕竟我几乎每天都能见到北人,但北人能和家人在一起的时间本来就不多,还是不打扰你了。”
他心里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如果真的要去宫崎,还是找个更合适、更正式的时间,毕竟他和吉野北人不止是朋友而已。
那时候的川村壱马从来没有想过,第一次即将前往宫崎竟然是在这样的状况。
吉野北人不记得回家的路了,川村壱马带着他从遥远的地方一路来到与家仅仅隔着一片海的地方,不久之后将登上那座小小的海岛去找吉野北人的家,如果见到他的家人,川村壱马该说什么好呢?
“首先要道歉吧,毕竟如果不是因为我……”他靠着墙边坐下,于是吉野北人就顺势坐到他旁边,主动抓住了川村壱马的手,凉凉的、很柔软,川村壱马朝他笑了笑,轻轻与他十指相扣:“嗯,我知道,北人会陪我一起,所以没事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即将乘船前往宫崎的前一个晚上,他们在附近的小屋里休息,这座房子是巡海员的哨岗,虽然狭小但很坚固,堵上门窗不仅安全也可以挡住潮湿的海风。
川村壱马从背包里拿出罐头,象征性地吃了一口把剩下的喂给吉野北人——如果他不这么做吉野北人似乎不肯吃的,还好他变成丧尸之后的恋人虽然执拗但非常好骗,川村壱马总会佯装吃了罐头然后悄悄地啃压缩饼干。
毕竟吉野北人不吃其他东西,川村壱马必须把更多的罐头留下来给他,就好像去搜集物资时藤原树一声不吭地直接忽略放罐头的货架。
他用毯子盖着自己和吉野北人,虽然现在的吉野北人大抵是不需要保暖的,但能感觉到他和自己靠在一起时微微变暖的体温川村壱马会安心一些。
其实在过去吉野北人的体温也总是不怎么高,原本就单薄再加上不爱吃东西,无论什么时候去碰他的手总是有些冰凉,每次在live上其他人跳得大汗淋漓他也仍然干净清爽,冬天时他们一起出门,川村壱马总会买一杯热咖啡让他捧在手里,夏天吉野北人则总拿凉凉的手去捂他的脸,笑着说“给壱马降温”。
马上就要到夏天了,川村壱马默默地想:都说夏天的星空是最好看的,或许看到天上的北极星,北人就能想起来回家的路了吧。
川村壱马相信吉野北人的家人在等着他,他也在等,等吉野北人再次叫他的名字、朝他露出笑颜。
不知不觉中川村壱马睡着了,他做了一个梦,他不知道梦里的自己在过去还是未来,但在那个梦里,吉野北人在他身边、浪配的所有人都在他身边。
他们站在漆黑的后台听着会场中粉丝期待的声音,在越来越清晰倒计时声中等待出场,即将上台的时候紧靠着他的吉野北人突然抓住他的手,在川村壱马惊讶地转过头时狡黠地朝他笑,竖起食指轻轻放在唇上示意他不要出声,在聚光灯打下之前他们还有三秒钟时间牵着彼此的手。
川村壱马醒过来时发现自己靠在吉野北人的肩膀上,他们的手仍然紧紧握在一起,就像在梦里那样,他望向窗外已经昏暗的光线,夜晚就要来了。
他们沿着海岸线走了很久,终于川村壱马在码头找到了貌似还能使用的船,几个月以前他还据理力争地和吉野北人说“我会骑摩托,还会开快艇”,那时候吉野北人嘲笑他“就算会开飞机也没用”,没想到这时候真的派上了用场,可川村壱马也没办法骄傲地向他炫耀了。
快艇的油量还算充足,只是不确定闲置这么久是否还能使用,最关键的是没有钥匙压根没办法发动,川村壱马从哨岗里摸出来一大串钥匙也不知道有没有能用上的,总之他一把一把地试、吉野北人好奇地在旁边看,过了一会儿似乎是觉得无聊又望向别的位置。
“唔,可能找一下船桨划过去也行?最近天气不错,应该没关系……顶多就是慢一点。”他一边继续试钥匙,一边往四周看试图寻找其他能用的船,正在这时吉野北人突然拉住川村壱马的衣袖,呲牙发出警告的低吼,川村壱马扭头往岸边看去,发现正有不止一只丧尸在向他们跑来。
该死,是什么让他们被发现了?现在风正从海面往岸上吹,气味?可恶,豁出去了……
他没空再思考这些了,抱着姑且一试的想法直接解开将快艇系在岸边的绳索,朝石阶用力踢了一脚借力让船远离码头,没能拉开太远的距离但暂时不会被丧尸扑上来。
船一直停在这里不是办法,一旦吸引来更多的丧尸,这群怪物即便踩在同类的身上也会爬上船,川村壱马暗中祈祷着加快速度不停地尝试新的钥匙,终于在有一把插进锁孔转动时快艇被发动了。
“北人,过来!”发动机的声音让围在岸边的丧尸愈发躁动,川村壱马一把揽过正在与他们对峙的吉野北人,搂在怀里让他站稳身体然后将快艇拧到最大马力,成功在丧尸扑向他们的同时驶离港口。
与码头拉开一段距离后川村壱马才松了一口气,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抱得太紧把吉野北人搂得有些难受,他抱歉地松开、又将快艇暂时先停下,打算休息一段时间再继续前进。
他们要在天亮之前到达宫崎,川村壱马望着近在眼前的海岛,有片刻的如释重负很快却更加紧张,他来到快艇的末端、牵着吉野北人的手让他坐在自己的旁边,抬头望向天空静静等待夜色变浓,期待星星点亮漆黑的夜空。
海风有些冷,带着夜晚的潮湿与寂寞,川村壱马与吉野北人靠得又近了一点,搂着他的肩膀让两人靠在一起,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在对他说:“再等等,星星就快出来了。”
月明星稀,今天的月光很亮、照在并不密集却散落在整片夜空的云层上,如果在满是高楼与霓虹的东京,在这样的夜晚注定看不到星星,但他们马上就要抵达宫崎、回到吉野北人珍视的家乡,所以……或许是可以的吧?
他们十指相扣,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仰望着辽阔的夜空,终于,轻风吹散了云雾,星星出来了。
“北人,看,是北极星!”
川村壱马兴奋地指着夜空中的某一处,吉野北人顺着他的手仰头看去,漫天繁星与璀璨的银河映在灰蓝色的双眼中,他听到川村壱马在耳边轻轻唱道:
抬头仰望星空,
期望你是否可以告诉我,
浮现于我脑海的城市之夜,
能否与你相连,
将缥缈灰白的两人照亮的美丽时刻,
如今我也独自一人寻找着星光。
吉野北人猛地抓住他的衣袖,川村壱马扭头看向他,突然听到一声:“壱马。”
夜空下、星光下,吉野北人叫了他的名字,朝他露出熟悉的笑脸,一如从前。
川村壱马张开双臂将近在咫尺的人拥入怀中,哽咽几声用沙哑的嗓音低声回答:“嗯,我在,我听到了,北人……”
他们已经度过漫漫长夜,跌跌撞撞地奔向繁星,无边无际的大海上孤独的夜里,川村壱马与吉野北人紧紧相拥,黑暗终将散去,黎明就要来临。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