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木街是一条旧街道改建而成的新商店街,在不起眼的小镇里,蜗居着一群来自全国各地的小商贩,他们把以前流动的小摊位搬进了政府改建的小楼,依靠着隔壁新开发的旅游景点赚着来往冤大头们的钱。
铃木昂秀拽着手里的招聘传单在小道里穿梭。
“原木街23号,天呐,这里的门牌号怎么不是按照顺序来的啊?”
从来都是掐点到的铃木昂秀挠着头像只无头苍蝇,手机里跳出来的电量不足提醒让他更加焦躁了。不该在公交上打游戏的,不仅坐过站,现在可能都要迷失在这里了啊。
“哥哥,你在找什么?”
铃木昂秀突然感觉自己的衣角被拉了拉,低头看去,原来是一个小女孩。
那个小女孩大概四五岁的样子,眉眼弯弯,秀气的小鼻子缀在微笑唇上,超级可爱。铃木昂秀抬头望了望四周,难不成是哪里走丢的小孩。
“哥哥,你在找什么吗?”
小女孩见铃木昂秀不理他,眨着大眼睛又问了一遍。
“哦,哦,我在找23号。”
“哎——”小女孩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笑着说,“我知道哦~”
“真的啊!”铃木昂秀蹲了下来,把手中的纸搓了搓,摊开给小女孩看。
小女孩拿着纸翻来覆去看了会儿,摇了摇头又还给了他。
铃木昂秀这才一拍脑袋反应过来,这才几岁,应该看不懂招聘启事吧。
小女孩看眼前的大哥哥挠着脑袋一脸抱歉的样子,捂着嘴笑了笑,把手伸进铃木昂秀的大手里。
铃木昂秀略微弯着腰,牵着小女孩,中途绕了好几圈,最后又雇了个人力车才终于来到23号。
铃木昂秀掏出手机看了看,果然迟到了,已经十一点半了,迟到了半小时,这面试怕是要被直接PASS了吧,看了眼电量,只有百分之一了。
铃木昂秀从人力车上下来,在车夫的憨笑中用自己仅剩的现金支付了高昂的车费,牵着小女孩站在浦川茶餐厅前的时候是崩溃的。他甚至开始后悔为什么要一时冲动跟父母大吵一架然后出来自生自灭,要是面试失败那就只有灭没有生了。
或许是感觉到了铃木昂秀的沮丧,小女孩扯了扯他的手,指了指前面。
“到了哦~”
铃木昂秀顺着小手的力道蹲了下来。
“谢谢你哦~”
小女孩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把手伸到了铃木昂秀的面前。
“不用谢,一千~”
“哎——”铃木昂秀看着眼前笑眯眯伸着手的小女孩,似乎看到了她头上长出的恶魔小耳朵。明明这么可爱的小朋友!
“哦,没有的话,没关系哦,欠着就行了,只要哥哥答应以后帮我做件事就行?”
“哈?”
小女孩看着眼前大脑似乎宕机的大人抓过他的手,用小拇指牵起他的小拇指拉了拉勾。
“就这样说好了哦~”
“什么?哎哟——”
铃木昂秀一脸懵逼地看着小女孩的动作还没搞清楚在干嘛就被人踹翻在地。
“谁啊你,拉我女儿的手干嘛,快来人啊,这儿有个变态——”
铃木昂秀看着来人瘦瘦小小的,围着围裙,脖子上还挂着毛巾,正搂抱着小女孩警惕地看着他,扯着嗓子大喊,只不过,还没喊第二遍,就被怀里的孩子用两只手捂住了嘴巴。只见小女孩双手搂着他脖子嘀嘀咕咕了几句,那人就把小孩放下向他走来。
那人用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才伸手把他拉了起来,连连说着抱歉。
“抱歉抱歉,你是来面试的吧,进来吧。我叫浦川翔平,叫我翔平就行。才刚毕业吧,来我们这儿打工,你说真是的,不早说,踢了你不好意思啊。这儿就跟招聘上写的一样,包吃包住,住就在楼上,跟我们住对门,这是我女儿。叫你别乱跑了,还乱跑,小心真被抓走。”说着顺手拍了拍小女孩的脑袋。
“浦川翔平,很痛哎!我要跟妈妈告状!”小女孩跺了跺脚,双手捂着头顶就一溜小跑走了。
铃木昂秀看着浦川翔平拉着他边逛边念叨带他女儿的不容易,一路陪着笑,等被带到他的休息间,关上门长舒一口气之后,才觉得自己的嘴都要笑僵硬了。
浦川茶餐厅是一家日式的茶餐厅,一般中午十二点才开门,提供午餐,简单的料理都有,因为只有浦川翔平一个人,有时候难免手忙脚乱,就又招了一个他。三点过后是下午茶时间,每个月都有既定的cosplay主题。
穿着女仆装的铃木昂秀在店里低着头抄写着菜单,因为不善言辞,浦川翔平也不要求他应付客人,寡言怕生的样子有时候也挺招小女孩喜欢的,逗弄他也成了来店里客人的一大爱好。一般放学后,浦川沐沐也会来店里帮忙,只不过自从他来了后一般也只是抱了那只大胖猫坐在收银台帮忙收收账。
第一次见大胖猫的时候是铃木昂秀换好店员服下楼的时候,浦川沐沐抱着那只猫高声喊着:
“妈妈,爸爸打我——”
站在旁边的浦川翔平听到铃木昂秀的动静回头看到他震惊的眼神赶紧解释。
“不是不是,这是只公猫,不是我老婆。”
“是妈妈。”浦川沐沐红着眼睛把头埋进大胖猫背里,闷闷地反驳道。
“行了行了,可以了,演到这里可以了,以后不许骗人了知道么!再哭这个礼拜的可乐饼份额就取消了。”这话刚撂下,埋在猫里的小女孩就抬起了头,擦了把眼泪就抓着Mars的猫爪举手。
“我要草莓味的!”
“行行行,去玩吧。”
看着浦川沐沐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还吐着舌头做鬼脸,铃木昂秀抓了抓脑袋,这小女孩演技一流啊。
“走,我教你做可乐饼。”
在学习做可乐饼的时候,铃木昂秀才知道这个浦川沐沐不仅演技一流,这整条街的人都演技一流啊,无论是看着他到处转悠完全不搭理的店家,还是那个叫武知海青看起来老实的车夫,或是好心出现的小小热心人。明明从他迷路到这家店只要走五分钟,活活绕了半个多小时。
不简单,这就不是一条简单的商业街吧。铃木昂秀咽了口唾沫,他不会是进入了什么不得了的贼窝吧。以致于后来被套上女仆装的时候,也无所畏惧了,既来之则安之吧,反正一穷二白的他,还能更糟么。
山本彰武是在五年前捡到浦川翔平的,那个时候原木街还没有名字,到处是乱丢的垃圾,偶尔路过的行人也都是来去匆匆,生怕被角落里窜出来的流浪汉吓到。
浦川翔平原本路过这里的时候只是想休息一下,给Mars喂点粮食跟水,没想到恰好遇到了山本彰武跟武知海青在给改建街道的工程做善后处理。
浦川翔平拐过那个街口的时候恰好看到山本彰武捏断一个人的脖子,微弱的月光下,那人嘴角溢出的鲜血,还有微微抽搐的四肢都被定格在了浦川翔平的眼中,将他牢牢锁在了原地,他知道自己该马上逃跑,但是身体根本动不了。
当武知海青撩起袖子向他走来的时候,浦川翔平直接昏了过去,惊恐跟连日奔波赶路疲惫的身体着实撑不住这样的场景。
“不行,说好了刚那个就是最后一个的。”
“留着麻烦。”
“我会看着的!你答应我的!”
“啧。”
浦川翔平醒来的时候就看到那个杀人如麻的人在擦手,瞥到他醒来只是哼了一声坐到了桌边。高个子的人看他醒来立马倒了杯水递了过来。
浦川翔平往后靠了靠,摇了摇头,这可不敢喝。
“我叫武知海青,那个是我的大哥山本彰武,你放心,你看到的是我们送走的最后一个了,不会动你的,只要你好好呆在这里。”
浦川翔平更加往后缩了缩,这是要囚禁自己么?要不先想办法拖一拖,再逃出去。
这个想法还没成型,武知海青就指了指他的肚子。
“考虑一下哦。”
浦川翔平摸了摸肚子,看了眼坐在不远处夹着烟翘着二郎腿,怀里卧着Mars的山本彰武,思量再三,还是点了点头。
山本彰武跟武知海青有做为冷血杀手的体贴,从来没问过浦川翔平为什么可以怀上孩子,又为什么来到这里。不过大约也调查过吧,把他锁在房间里一月之后就让他出门了,只是后来浦川翔平自己不想出去罢了。
这俩兄弟也像他们所说的那样,安分地在街区里住了下来。没多久,这条街道就被拆迁了,他们被安置到了新的住所,这本该是最好的逃跑机会,浦川翔平却没有逃,不是因为害怕,而是那个时候已经没有必要了。
浦川翔平怀孕九月就生下了浦川沐沐,能平安活下来也全靠这俩兄弟。一个摁着他,一个利索地手术,就连塞在嘴里的保命药丸都做成了他喜欢的梅子味。
后来山本彰武在原木街开了家小诊所,每天叼着烟坐在门口的摇椅上晒太阳,完全看不出当年送走很多人的样子。
武知海青也当起了人力车夫,偶尔被客人骂的时候点头哈腰道歉,也跟当初天差地别。
因为山本彰武古怪的性格跟闲人免进的气场,其实这个诊所也很少有人光顾,只有浦川翔平每天都去给他俩兄弟送饭,顺便把沐沐寄放在那边。浦川沐沐也很喜欢这个伯伯,从小就很贴山本彰武,开口第一句叫的也不是爸爸,是桃桃。
这外号还是浦川翔平取的,浦川沐沐刚开始的时候不听故事不睡觉,浦川翔平为了哄睡她,琢磨出了不少奇奇怪怪的故事跟段子,当然夹带了不少私货,反正女儿还小又听不懂什么意思。当年给他造成巨大阴影的山本彰武绝对是首当其冲,什么故事里的妖魔鬼怪矮穷矬都是山本彰武,他还贴心地取了个桃桃的外号,很可爱,很适合婴幼儿。
浦川沐沐第一次扒拉着山本彰武腿不停喊桃桃的时候,他差点没被弹过来的烟灰烫到。不过也多亏浦川沐沐每天桃桃、桃桃的叫,渐渐也没人记得山本彰武的真名是什么,桃桃变成了他的名字,有时候看到山本彰武抱着浦川沐沐坐在诊室门口,走过的也会多看几眼,偶尔也还能进来几个买药的路人,不至于真的入不敷出。
浦川沐沐上幼儿园的时候知道了自己应该有妈妈这事儿,缠着浦川翔平要妈妈,被逼急了只能把Mars塞她怀里说这就是。可是这也就好使了三个月,很快谎言就被戳穿,浦川翔平本可以编出一套更完美的故事,但是看着跟那个人小时候如出一辙的小脸,怎么都编不出来。
后来还是武知海青绞尽脑汁现编了一个。
浦川沐沐有一个很美丽善良的妈妈,因为生沐沐太辛苦变成了星星离开了家,留下了Mars陪着爸爸跟沐沐。
浦川沐沐信了,还真把Mars当成了妈妈的替代,一有事情就找Mars告状,别说,还真有用,有时候浦川沐沐在外面惹事,浦川翔平举手准备吓她一下的时候,Mars都会挡在她前面,被挠过也是有的。以致于去诊所打狂犬疫苗的时候被那俩兄弟狠狠嘲笑。
浦川沐沐再大一点的时候,已经会帮爸爸给客人下单了。那个时候客人还不多,大多数是街上的自己人,写好了菜单递去厨房就行,浦川沐沐不上学的时候就在店里跑来跑去给客人送单子,晃着双马尾,两条小短腿跑得飞快,有时候不小心摔倒了也不哭,拍拍裤子站起来继续干活,因为可爱懂事,整条街上的人都很喜欢她。
浦川翔平看着自己的女儿,好像看到小时候的他。
浦川翔平记得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是在长崎的一场烟花大会,到处是拥挤的人群,浦川翔平在跟着一个卖气球的大叔走了一段路之后就跟爸妈走丢了。正当他到处看快哭了的时候,听到有人比他先哭出了声。
浦川翔平顺着哭声走了过去,看到了一个抓着气球,站着哭不停的小女孩。浦川翔平抓着她的手把他领到了人流外,把自己小背包里的糖拿出来送给小女孩,才终于哄好了他。
“你叫什么名字?”
“树,藤原树。”
“我叫浦川翔平。”
“哥哥,你也走丢了么?”
“嗯。”
“我们怎么办呀?”
“不知道,但是别害怕,我保护你。”
“真的么?”
“嗯,我们拉钩~”
“嗯!”
不久,两边的家长就找到了两个小朋友,他们已经手拉手靠在一起睡着了。
后来再次相遇的时候是在小学。
既会跳舞又会打碟的DJ浦川翔平是学校里的小明星,而藤原树是刚转校来的插班生,因为长得好看又会跳舞很快就融入了班级,各大表演现场也有了他的名额。
浦川翔平从藤原树转校来看到的第一眼就发现了他好像就是小时候在烟花大会上的那个小女孩,毕竟长得很好看的话,小时候像小女孩也是很有可能的,只不过藤原树看起来已经完全不认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