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吉野北人觉得,十七岁那年飞过宫崎的某只蝴蝶稍稍扇动翅膀,或许他的人生和川村壱马就不会有分毫交集。
繁华的大阪与南国的小岛不远不近,对那时的吉野北人来说却仿佛遥不可及,大城市的一切都和小小的宫崎完全不同,就好像他和川村壱马——生日仅仅只差两个月、身高体型也差不了多少、通过VBA4被选为浪配的vocal,可除此之外似乎就再没有什么多余的关联。
他曾去过大阪、也许川村壱马也会在某一天来到宫崎,穿行在那座城市里的吉野北人只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新奇又陌生,即便和川村壱马擦肩而过也只会觉得素不相识的同龄人有着他向往的一切,而川村壱马来到宫崎的那天,自己又会在何处做着什么呢?
无论如何,一定是川村壱马甚至不曾注意到,或者仅仅匆匆扫过一眼便挪开视线,无法在他的记忆中留下丝毫色彩的不起眼配角。
他们有着截然不同的成长经历,截然不同的兴趣爱好,如果没有在VBA相遇人生轨迹绝不会重合,即便出生在同样的城市、哪怕在同样的学校,川村壱马与吉野北人仍旧会像两条平行线,不是同类、无法相交。
川村壱马在棒球部,吉野北人在篮球队,川村壱马虽然有苦手的科目但成绩还算不错,吉野北人除非撞大运总在中下游徘徊,周末时川村壱马和朋友结伴出门,吉野北人在家帮妈妈打扫卫生,站在二楼擦窗户时往下看到有些眼熟的高中生骑着自行车经过家门口,望着最前面的川村壱马觉得有些眼熟却没有想起来名字,于是蝴蝶飞过窗台,川村壱马骑车远去、吉野北人将视线挪开。
或许有一天他会记住川村壱马的名字,在他带领校队在棒球大赛中取胜成为学校里面的风云人物时,然而抱着篮球往体育场跑的吉野北人心里只有接下来的比赛。于是他们靠得最近的一次是两个人的名字都被写在了校报上,棒球部的明日之星与篮球场上的MVP,标题一左一右印着比赛时的照片,仿佛一张相隔太远的合影,却仍然无法越过他们之间的界限。
毕业之后他们就成了陌生人,从此不再提起学生时代的种种,即便回忆起过去也不会出现对方的名字,各自过上新的生活,或是继续读书、或是在截然不同的领域工作,就算他们真的在同一家公司上班,甚至在同样的部门情况也不会有什么差别。
除了工作上吉野北人不会和川村壱马有任何交流,只知道那是个人际关系处得很不错的同事,平时办事也很利索给人一种精英感,没有表情或很认真时看起来很严肃,意外的是办公桌上放着很可爱的蓝色企鹅摆件、电脑壁纸是宇智波鼬。
职场社交少不了同组的人一起去居酒屋,这时候他们会坐在桌子的两侧并不面对面的位置,吉野北人酒量不好,于是大多数时候只是默默地吃一点东西,川村壱马一杯接一杯地喝啤酒,但肚子里还是有足够的空间装寿司和烧鸟。
他们在餐桌上唯一说过的两句话是川村壱马问能不能帮忙把酱油瓶递一下,散场时喝了不少酒的人稍稍有点头晕仍然可以自己回家,有些犯困的吉野北人打了个哈欠,昏暗的路灯照亮一闪而过的蝴蝶,他们转头朝着截然相反的方向离去。
或许他会在某天不小心搞砸手上的工作,比如马上要上交文件打印机却突然坏掉,一筹莫展时川村壱马带着他去隔壁部门借用,耐心地安慰有些焦急的他没关系、一定能赶上,然后在打印完成之后帮他装订好递到怀里,听完他的道谢笑着说: “快去吧,没关系。”
川村壱马不是喜欢炫耀的人,但谁都看得出他的家境不错,他有着被宠爱着长大才能格外张扬的自信,也矜持礼貌温柔善良,会对需要的人伸出援手、擅长和陌生人拉近距离、和亲密的朋友更是肆无忌惮地撒娇打闹,明亮得如同他并不憧憬向往却仍然偶尔会艳羡的光。
如此想来,他们现在的关系应该算什么呢?
原本两个毫无联系的人阴差阳错在VBA相遇,因为或许还没有崇高到“梦想”的心愿短暂地汇集在一起,如果不是成功被选上恐怕也会在被淘汰后各奔东西,并肩走过的这段岁月仿佛是一根风筝线,放得那么长、飞得那么高,仰头望去仿佛就要触碰到太阳,可稍有一阵突如其来的风或许就会被吹断,没人能预料断了线的风筝会飞往何处,只是谁都知道终有一天将落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
他不是太过悲观的人,可这一切太像没有缘由的巧合,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在相拥时究竟是因为相爱还是互相取暖,或许只是年少的懵懂被误认为喜欢,或许与并肩走过的坎坷让他们对彼此产生了依恋,或许川村壱马有比他的更好的选择。
这不是理所应当?在交往以前他们谁都没有想过未来的恋人会是同性,即便在浪配的成员中川村壱马和吉野北人性格爱好也截然不同,他没办法和川村壱马聊游戏和动画,川村壱马也对他在看的电视剧一无所知,吉野北人不习惯太过亲密的肢体接触,而川村壱马总像个挂件爱往喜欢的人身上黏。
于是他们之间总是有着奇妙的距离感,明明想要靠近却总是若即若离、无法触碰,有时候他会羡慕其他人与川村壱马的亲近,比如总是和他在一起、还会结伴去游乐园的长谷川慎,无论在怎样的情况下相遇他们都会是很好的朋友。
而吉野北人呢?或许只有在拍摄时才能肆无忌惮地与川村壱马勾肩搭背,比如那些总是让他们靠得很近、摆出各种亲密姿势的杂志,比如当他是“高城司”、川村壱马是“花冈枫士雄”。
这也是唯一他能对川村壱马仿佛只是玩笑般轻松说出口的话,吉野北人藏起所有的胡思乱想与早已决定尘封的些许自卑,对近在咫尺又仿佛十分遥远的恋人说:“有时候真羡慕枫士雄和司啊,虽然性格完全不一样,但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又是朋友又是搭档、互相信任互相喜欢,感觉未来也会一直待在一起,真好。”
川村壱马在吃袋装果冻,听到他的话抬头笑了起来,“是啊,就像我和北人一样。”
“哎,哪里都不一样吧?”惊讶的吉野北人下意识提高音量,不明白川村壱马为什么会这么说,只是又想起来这个人确实好几次在采访时回答“和北人像青梅竹马、认识了很久很久那样”,可即便如此……
“虽然性格完全不同,但认识了很长时间、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情,是绝对可以信赖对方的搭档,难道不一样吗?”川村壱马一条条重复了他刚才说过的话,然后又笑着说:“不过青梅竹马就只能下辈子了,也说不定上辈子是青梅竹马,所以这辈子我才会碰到北人呢?”
“就像北人之前说的,也许这就是命运吧。”
他们的相遇谁都无法预料,如果不是吉野北人恰好看到VBA的宣传决定去报名,现在与川村壱马站在一起的或许就是另外一个人;如果不是川村壱马偶然看到月刊上关于他的信息又在会场见到了独自一人的他,走上前搭话时仿佛是照亮吉野北人的一束光,或许即便成为了后来的搭档他们也不会有如今;如果,如果……他们之间还有许多的如果。
巧合,命运,都能用来形容他们的故事,意思却截然不同,那时的吉野北人为什么会说出后者,大概是因为心里暗藏着连自己都不曾发现的期盼吧。
川村壱马和吉野北人或许曾经是绝不会走到一起的两条平行线,可那天宫崎的一只蝴蝶扇动翅膀飞向阳光,命运推动着他们来到那一年的VBA4,仿佛是为了相遇一般,他们就这样相遇了。
是啊,除了命运还有什么能解释这一切呢?
“好吧,确实很像。”于是吉野北人也笑了起来,“虽然我可没有司那么好的耐心,如果分开的话一定每天都要联系,不可能做到两年都不见面的。”
花冈枫士雄有高城司不熟悉的朋友、会一个人去做高城司不知道的事情,正如同高城司有许多花冈枫士雄不知道的想法、有着与他的热情截然相反的冷静,如果不是同在希望之丘一起长大,大概也不会成为朋友、不会有后来的故事吧。
可是没有这样的如果,花冈枫士雄和高城司在那个并没有被描绘的故事中相遇,成为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搭档、最珍贵的朋友,虽然也不曾开口但谁都非常清楚他们会并肩走向充满热血与挑战的未来。
川村壱马和吉野北人也没有如果。
或许是阴差阳错,或许是命运的推动,可在他们相遇的那一刻起,曾经毫无交集的人生便再也不会是独角戏。
在这个故事里,川村壱马走向了会场中孤零零一人的吉野北人;在另一个故事里,吉野北人的篮球或许会不小心砸到场外棒球部投手的肩膀;又或者某天的部门聚餐上川村壱马恰好迟到,唯一的空位在吉野北人的边上……
他们只要相遇就好。
最好的恋人应该是朋友,可恋人不必是最好的朋友,没有相似的地方也不妨碍他们走在同一条路上,正在付出全部的热血与热爱追逐同样的梦想。作为搭档,没有什么他们不能携手跨越的障碍,作为恋人,吉野北人乐于偶尔踏足并不了解的领域,正如同川村壱马纵容着他的忽冷忽热,他们像两张乐谱,分明写着完全不同的旋律,连接起来时却成了恰到好处的悦耳歌谣。
哪怕曾经是无法相交的平行线,未来太过遥远谁也看不到,现在的若即若离是因为什么连吉野北人自己都不知道。
可川村壱马说,他们是永远可以信任彼此的搭档,所以他想,或许答案也不一定那么重要。
时间会让人褪去青涩逐渐成长,剥开外壳露出最真实的模样,相爱的路上或许尚且迷雾缭绕但在尽头必定闪烁着星光,像川村壱马第一次出现在吉野北人面前那般明亮。
命运是一只蝴蝶,在那天扇动了翅膀。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