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O公演结束啦!”
“今天......”面对着拍摄提示灯闪烁着的摄像机,青山陆一边拿着包裹着冰块的毛巾敷着使用过度的肌肉,一边熟练地面对着镜头滔滔不绝地说着话。
“辛苦啦......”由于连续两天的演唱会使用过多的嗓子显得比平时多了几分低沉慵懒的磁感,川村壱马端着一盘草莓蛋糕站在一旁。刚洗漱完吹干头发,没有造型修饰的头毛柔顺地自然垂落,和口罩一起盖住了大半张脸。
“好香!”
川村壱马明显地愣了一瞬,他还在和镜头互动,听罢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中的草莓蛋糕,微微将蛋糕端得高了点方便入镜:“是吧,很香的,这个蛋糕......”
“不是哦,我是在说你。”
“诶?我吗。”川村壱马一抬头,略茫然地对上青山陆的眼睛。
“我就是在说kazuma哦,kazuma身上好香!”青山陆一脸骄傲地冲着镜头显摆自己能闻到的、而粉丝们闻不到的香味,“我在舞台上就闻到了,超好闻的~”
“真的吗.......我还以为你在说蛋糕。”面对突如其来的夸赞,一时手都不知道该放哪好,川村壱马只好虚握着拳抵着嘴看向镜头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真的!”青山陆怕对方不信,还故意做了个深吸气的动作,“超——香的。”
最大的反击可能也只有这一句甚至不会被收音进视频中的轻声吐槽:“你是狗的鼻子吗?”
在舞台上拽天拽地的bking实际上现实中脸皮薄得不行,也没有一口什么都能接住话的伶牙俐齿,于是最终只能端着蛋糕不知所措地笑着。眼睛不知道往哪瞟,就只好盯着面前诚实地映出自己无措模样的屏幕。
“啊时间到了。”青山陆注意到摄像机停止的提示喃喃出声的举动救了川村壱马,他终于松了口气,找了借口就端着那个蛋糕离开了。
青山陆一个人靠着墙看着正播放着刚才录制完成视频的屏幕,手上的动作停下搁置在锁骨前,冰块隔着毛巾慢慢将冷意渗透进脖子的皮肤下,喉结随着屯咽口水上下滚动着将微微刺骨的寒意全部收入。
他下意识说出那句心里话后便有些后悔,况且明明可以顺着壱马给出的“蛋糕很香”的台阶往下,为什么偏偏控制不住自己说出是“kazuma本人很香”这句话呢。在说出那些话后,或许在镜头拍摄下并不明显,但他一瞬就发现距离他不到几拳距离的壱马紧绷了起来。是把对方说的连汗毛都紧张倒立起了吧,自己后面故作夸张地面对镜头和粉丝夸耀的举动,对于现状也只起到了完全可以忽略的作用。
但是确实很香啊......
即使隔着口罩,即使对方早就离开,他还是能闻到空气中存留的属于他的相方“川村壱马”的香味。还是在快速的洗漱、吹干头发后,还保留着一丝潮湿热气的香味。想到这里,青山陆又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果然是药效持续的时间越来越短暂了。
青山陆看着早就没有人影的空旷走廊沉思,不远处拐角后的休息室里依旧吵闹着。以往一次用药能抑制持续时间长达半年,但是最近注射后才过了不到三四个月,他就能很明显地在近距离的情况下闻到对方身上一丝似有若无的香味。这股香味会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明显,直到药物的抑制作用完全消散后,川村壱马又会在像一个行走的香甜却不自知的蛋糕一样暴露在没有保护的环境中。
明明吃着药,却无法感知药效的作用,甚至连慢慢失效了也发现不了。这就是带着致命的香味却闻不到自己味道的cake,可以说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了。
好在绝大多数的普通人无法闻到他那特殊的香味,只有被称作“Fork”的一类特殊体质的人才能感受到,这样的“Fork”体质的人数本就相当稀少,况且他们大部分从成年前后开始由于基因的作用直击味蕾、嗅觉感受器和脑岛味觉区,逐渐丧失对普通食物的味觉感知,味如嚼蜡甚至严重的还会恶心反胃。因此,大多数fork不一定能发现自己变成fork的事实问题,因此会在成年后越来越抗拒吃食物,同时迅速消瘦,直至死亡也只会确诊出厌食症、营养不良、抑郁的结果。而那些遇到cake、或者得到有经验的前辈指导的fork就不一样了,他们能得到更多活下去的良方。
青山陆就是一位fork。
他刚成年时正值从Vocal选拔赛vba4作为万里挑三的其中之一胜出,但作为THE RAMPAGE的候补一员来看,又在本就操磨人精力、意志力的武者修行中不得不更多的展现自己,与另外两个比他更年轻的后辈竞争最后能成为浪配正式成员的名额。
味觉消退是一个过程,起初他只觉得是精神压力太大,把自己绷得太紧的结果。能做的只有在敏感脆弱的心魔尝试攻击自己时,默默强制自己放松,却也换不来多少些许清凉慰籍。到后来,每日持续的赶路、练习、表演,更痛苦的是表演后的复盘。身体上的痛苦肌肉的酸痛到一定程度了,反而还能靠着麻木地扛过去,自己心理却更知道怎么对自己造成伤害。于是在努力压制住暗自滋生的诸如“不够好”“不合格”“我真的能做的吗”这样自责沼瘴后,他完全没有更多精力再去关注自己的胃口怎么样、吃的好不好。
麻木地将食物扒进嘴中,咀嚼,快速咽下,因为他还有其他需要时间做的事,食物此刻已经只是用来满足身体机能消耗的燃料。身边走过队友也都一个个累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大家都机械地挥舞着手臂努力地准备着,等待final舞台的到来,等着的是最终的宣判。
Hiro桑在最终舞台上宣布了全员晋升为正式成员的消息。即使后面还有更多的事在等着,大家还是激动地决定出去聚餐一顿。本该让神经放松一点了,毕竟成了正式成员,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地害怕被踢出团队,身边是一同苦练了那么久的队友们,原本无法避免的隐隐有竞争者的意识,现在大家都对彼此之间的距离更放松了些。
一边是已成年、却仍然在喝了酒后像孩子一样热血地抱头大声痛哭着的几个年上,另一边平均年龄16、7岁只有还喝不了酒,但即使捧着一杯杯碳酸饮料,那兴奋过度后红着的脸颊也像是喝了不少似的。可青山陆坐在热闹的人群中间如坠冰窟,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味觉已经完全消失,甚至嗅觉都出现了消退的迹象。
“riku,你不喝点吗?”旁边的人看青山陆低着头不说话,向他举了举杯,“你应该......是可以喝酒的吧?”
“是的,我可以的。已经成年了......刚满一个月。”青山陆算着时间的时候,对方已经兴奋地又和另一边的人聊上了。
是啊,自己成年的那一天还是在武者修行的途中,居然才过去一个月吗......在成人那天零点过后喝过一口酒,那个时候还是有点味道的,后来......后来就没时间再慢慢体会一下这种作为大人才能享受的、颇为新鲜的喝酒权利了。
青山陆拿起面前的酒猛灌了一口,没有任何味道的,也不知道是什么酒,但是酒精可以带给他区别于味觉的感受,甚至这种感觉更明显了,一下肚就好像已经钻入他的血液中,泛上来的热意让他在没有味觉地情况下能够感受喝下去的那个东西,是酒精。
脑袋昏昏沉沉地,他看到有人端着杯子朝他走来。今天先这样吧,喝醉了,睡一觉,醒来会好的。混沌间,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那个声音在这几个月间与他在舞台上并肩同行。“Riku、桑......”17岁的川村微微紧绷着还带着婴儿肥的脸,故作严肃,好像暗自做了什么心里建设。
是kazuma啊,他恍惚间也不知道听到了什么以及自己回复了什么话,只记住了对方有些惊讶又很快藏起来的惊喜表情。只听到的最后一句雀跃又认真的“好的”,他便失去了所有意识。
然而醒来后的第二天,他发现没有任何变化。
味觉没有好转的迹象。
但是又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比如说同为主唱的川村壱马和他的关系慢慢变好了许多。即使在开会的时候,遇上意见相左的情况,川村还是会不自觉地拧着眉,习惯性抿着嘴,略尖锐的保持自己的意见。但是在回到公司安排的新宿舍后,他又会忘掉之前的针锋相对,一把勾上青山陆的肩膀,有的时候会顺带再搂一个成员,说着去吃什么之类的话题。
刚开始,三位vocal被分配到一个房间里。吵吵闹闹的宿舍生活,还有在夜晚时难免的一些真情实感的交流,这些都让他们快速地熟稔起来。那日白天还经历了大量的发声与唱歌训练,晚上又要上前辈的巡演感受更广阔的舞台。三个人回到宿舍后已经累瘫了。即使是这样,川村壱马中二少年的一面也流露了出来,兴奋地说着一定要三个人一起唱下去,去更大的舞台,北人抱着枕头靠在床的一角点着头,说不出话只好伸出个拳头算是回应。
青山陆正仰头喝着姑且应该是巧克力味的蛋白粉,低头就发现两人一同看着他,他咂了咂嘴,依旧体会不出任何滋味,却莫名感受到回甘。他对上两个年下相方的视线,认真又坚定地说了声:“好,一起!”
她那时还只觉得自己是生病了,又不是什么大是大非的严重问题,没有味觉也能默默忍受,甚至可以更好地只让自己吃下去那些本就不怎么好吃的减脂增肌餐。但是如果是要说出来,广而告之让人知道自己没有味觉什么的,总会有些奇怪。而现在才刚成团也还未出道,马上有各种各样的事接踵而来,没有必要选择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给他人也会带来麻烦。
实际上味觉消失是最容易隐瞒的一件事,自己不说,且在吃东西的时候尽量和旁人点差不多的,以免对于味道的反应露馅。节目组的录制现场本就自带一些提示,他只要表现地真实一些说出餐饮方提供的美味要点就可以。
青山陆原本以为会这样瞒下去,忍受着没有任何味道的世界一辈子,直至深入骨髓到他都习惯地忘却记忆深处的美妙滋味,默认这个世界本就是没有味道的,最后带着这个秘密死去,或许在人生路途中会忍不住把秘密偷偷告诉一两个至亲至密的人,收获诸如“完全看不出来诶”的回复,但绝对不会是现在......虽然他是那种想到什么就要说出口的类型,但保守这样一个秘密对他而言,姑且也不算难事。
可即使不是因为那次聚会的游戏,也有可能是下次擦肩,反正他无论如何都会经历这样的过程:
发现自己能闻到特殊的香味后——感受到饥饿——慌乱地根据关键信息搜寻原因——最终发现自己是fork。
躲不掉的。
因为,那个让他意识到自己是fork的人是他每天无法避免接触的相方。
“啊,我抽到了国王。”一个人弱弱地举起手中的鬼牌。
“那就...诶,10号和7号一起......”声音迟疑犹豫,还颤颤巍巍地带着敬语,“呃......做10个俯卧撑吧?”
众人等了半天,没想到听到的是这样要求,不禁一片嘘声。大家也是第一次玩这个游戏,还是年下组的成员率先抽到国王牌,他也只好唯唯诺诺地提出这样单调又不得罪人的......说是命令,但看上去更像是请求。毕竟大概率来说,对于他而言点名叫到号码的成员会是前辈。
“这不行这不行......谁每天锻炼没达标啊要在这里锻炼。”
“就是,别怕啊,大胆提要求,这是可以随便整年上的好机会!”一看就是没被点到号的人开始起哄。
“要不这样吧。”作为Leader就要承担起Leader的责任,坂本阵开始出起了馊主意,“嗯......比如说10号在7号身上做俯卧撑?”
“噗——咳、咳咳!”通天震地的咳嗽声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青山陆身上,青山陆只好在众目睽睽下翻开手中的牌。
“10号!看来其中一位是Riku。俯卧撑对你来说完全是小case吧?”发现是vocal的一员,坂本阵脸上的坏笑要溢出来了。“还有一位被抽到的幸运嘉宾在哪里?”
“又不是录节目喂......”小声吐槽着,青山陆从他人和桌子狭窄的缝隙中挤了出来。他自信地摩拳擦掌着,准备另一个人一出来马上就可以把惩罚做完。毕竟10个俯卧撑对他而言连开胃菜都不算。至于什么在人身上俯卧撑......青山陆决定把对方当做普通的厚高垫子。
大家不自觉地互相看着身旁人的号码,寻找着7号。由于16个人挤在一个包厢里,只有两长一短的三个沙发,形成纵深颇长的半包围结构。因此每个人的距离都靠得很近,只要一转头就能看到别人手中展露的数字卡牌。相同的,长谷川慎也能明显地发觉到,在坂本阵强行篡改惩罚命令后,旁边川村壱马的脸色从喝了几杯也面不改色的状态突然变了一个度,慎的眼睛不安地对上另一侧同样不安的浦川翔平。
骚动的成员们因为没找出身边的人是7号而逐渐安静了下来,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卡牌划过桌面被翻开的声音清晰可闻,7号的数字显露出来。视线顺着压在桌面的手向上移动,川村壱马的脸出现在大家都视野里。
“哦,是咱们的寿星啊,哈哈哈真巧都抽中了vocal呢——”坂本阵的话一股脑地流出,像是在做mc似的,直到被旁边的likiya怼了一手肘才急忙拐了个大弯,“当然,惩罚做不了的话,那就,就你们喝杯酒吧,哈哈......”
今天的聚会已经距离川村壱马的20岁成年生日过去了有一段时间,期间大家的时间全被出道前后的各种工作演出所填满。如今,终于松了口气,空出时间来一块儿聚餐、喝酒、玩乐,顺便也算是给壱马补办一个和成员们一起过的成年生日。
川村壱马的眼神对上站在人群外、房间前部空地上的青山陆,对方原本干劲满满的姿态突然就萎靡退缩了,这样难以忽视的发现让他有些不爽地眯了眯眼。
有不明所以的成员察觉到两人之间奇怪的氛围,开始偷偷交换起了眼神。
一片寂静中,气氛好像要降到冰点。
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比起刚成团那会儿的更添了些许介于夹杂在男人与青年之间的性感质地。
“在哪做惩罚?”
“1——”
“2——”
嘈杂的叫声冲击着鼓膜。
平时没几句话,就这种时候知道起哄,川村壱马在内心吐槽着。盯着撑在上方的青山陆,看到对方不自觉地抿紧着嘴直到发白。
又在刻意回避视线。
真的有那么讨厌我吗......
就算是以前还没成为正式成员的竞争时期,他俩的关系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冰封过。
关系冰冻是在公司重新安排了新的住处时,也是陆单方面地回避着他。
“......是这样,所以希望我的房间安排可以......”
川村壱马在敲开房门前就听到了短短几句话,纤软嗓音的主人正是他的相方之一,青山陆。敏锐如他,即使只有短短几句话,也能从其中提取出这样的信息:
青山陆不愿意继续和他们住在一起,或者说是不希望和他。
能作为朋友也好,或者仅是作为共同并肩作战的队友也好,川村壱马不希望两人之间有什么他不知道的误会嫌隙。所以他直接找上了青山陆想要问明白,这样微妙又没能理清的现状让他无法理解,再追问也就只有那句,成员多换着住可以熟悉熟悉。听着这样前辈指点式的回复,川村壱马依旧选择直白的问出了是不是他们两个之间有什么问题,青山陆回避了他尖锐如同刀锋的视线,说:不是kazuma的问题。
“那为什么....”
吉野北人找过来的时候一推开门迎面而来就川村壱马落下的几句气话,他错愕的看向一言不发的青山陆。眼神不安地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明明之前如此风平浪静,两位相方的突如其来、没有任何明显铺垫的冲突让他有点不知所措,虽然在心底不可告人之处还有一丝丝看戏的想法。
“hokuto有什么事吗?”青山陆无事发生似的询问吉野北人的来意。
“没什么......不,我是说我想和翔吾一起住,你们......找好舍友了吗?”北人看着青山陆的态度,应该是他不该管也不该往外说的事。只好说明了来意,没想到话音刚落就发觉两人的脸色更僵了。
“?”
“你们不会觉得都是vocal,作为相方就要一直住一起吧?”
“......”
川村壱马脸色更臭了,虽然对方没有听到前因,但是北人的这一番话让他觉得自己像是无理取闹一定要和青山陆一起住似的。不想住,原因也不想说......那就算了。这样想着,于是,他告了个歉后就黑着脸径直离开了。
自那次不欢而散后,川村壱马也没等来青山陆的任何解释,两人无言地变回了工作以外再无交流的状态。
“8————”
“9——”
青山陆在一阵阵起哄声中尴尬地弯曲手臂压下身体,以往的锻炼中也没少做过俯卧撑,但那一次都没有像这一次一样,让他的心率瞬间拔高。
突然间,他闻到了一缕似有若无的香味,微妙的香味隐隐地挠着他心痒,待他还想去寻找却又隐没在成员各式各样的香水味、还有房间杂乱的气味中,又闻不清了。
再次向下错开脸俯身,他又捕捉到了那一抹香味。
“好香......”他不禁喃喃出口。
“嗯?”躺着的人下意识偏头发出询问的声音。
发丝扫过鼻尖,青山陆猛然后仰,突然地起身后紧接着就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不是,”他摆摆手想要解释,但是动作幅度过大让他一时间岔了口气,“咳咳咳——”
川村壱马从疑惑转为一脸的不可置信,半支起身瞪大着眼睛看着还在不断捂着嘴咳嗽的青山陆,又开始有些自我怀疑的暗戳戳偏头闻了下今天的衣服和头发。
青山陆坐在座位上,不敢去看另一边面无表情喝着酒的川村壱马。那股香味的感觉仿佛还停留在鼻尖,他心痒痒的,久远没感受过的食欲开始复苏。他想那个味道尝起来应该是甜的,猛地拿起面前的酒杯喝了口酒,却发现依旧没有任何味道,有的只是酒精划过食道那饨钝的热感。
他坐立不安着,开始有点饿了,想吃点什么。但一想到没有任何味道,只有食物本身质地的在嘴中的触感,他一瞬间打消了去寻找食物的念头,又不自觉站起身。当一部分人目光聚到他身上的时候,他也感受到了来自川村壱马轻飘飘的视线。
“我、”突然地的深呼吸打断了话语,紧接着没有过脑的托辞就顺带而出,“我去一趟厕所。”
走出包间后拐了个弯,青山陆停下来,靠在走廊的一边。在外面透了会儿气又觉得好一点了,但失去味觉了那么久,本该已经习惯了,确实好久没有感觉那么想要吃东西。这是怎么了,他为自己身体未知的状态感到不安,慢慢蹲下,借着墙壁的力发着呆。酒精钝化了所有感知,除了烧着心的饥饿。
“riku桑。”
背后传来的声音让他以为是幻听,站起来一回头,却发现真的是川村壱马站在他身后。
“啊,ka、zuma......你来这......”不知道是因为酒精干扰了他的大脑还是因为确实好久没有念出过这三个音节了,他一字一字地说着,缓慢又生涩。
川村壱马一开始看着他没说话,直到他眼神开始不知道放哪儿了,才慢悠悠的开口。
“riku桑,我去一趟厕所。”
完整不失礼节的敬语加上没有任何拨动的表情管理,挑不出任何刺,却莫名让青山陆觉得自己被嘲讽了。
说完,川村壱马就经过了他向走廊另一侧走去,就在青山陆与他擦肩的那一刹那扑面而来的是比起气味冗杂的房间里更清晰的香味,他随着味道像是被勾了魂似的转身看去。
川村壱马一向很敏锐,更别提在长时间修行和舞台演出的经验累计后,他对于视线更加敏感了。偏过头,却听见青山陆问他:
“你香水是什么口味的?”
青山陆看着川村壱马离去的背影,才发现他最近瘦了好多。
等人影都看不到了,他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当时说自己是出来上厕所的,结果被对方看到在走廊里发呆,还问出莫名其妙的问题......
“啊——”青山陆在心里无声地尖叫,抱着脑袋,明明十分结实的躯干却看上去有些可怜。
完了,看傻子。
夜晚,闭上眼后漆黑一片,所有感官被黑色屏蔽厚。食欲泛滥时,一波一波拍击防护线后四处碎散的白色浪花就显得更为清晰。
梦到川村壱马是很常见的事。
对于青山陆而言。
只不过这次的梦稍微比之前多了些变化......
川村壱马像是靠在沙发边睡着了,头垂得很低,没有做造型的头发自然下垂遮住了大半张脸,天色已经暗了,主灯没开,只有一旁的壁灯打着暖色的侧光。以青山陆的视角看不到他的任何神色,但是他知道,头发掩盖下的他和平时没有任何区别,只不过是平静地闭着眼睛。手自然下垂落在一边,一旁是设置了永不熄屏的手机屏幕还在兢兢业业地滚动着“GAME OVER”的字样,五彩的荧光映着在川村壱马的下颌上,只不过下一秒就被一只伸过来的手摁灭了。
这个动作他做过无数次,以至于他都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也让梦境一次次模糊了记忆,快忘了在现实中他原本做的是什么举动。
梦中的场景是从真实中复制而来的。
那天青山陆从健身房回宿舍时就看到了和梦中一样的场景。那时的他走近,暗自笑着怎么打游戏居然能打到睡着,蹲下来本来想着替自己这为游戏宅男相方关掉只剩下几格电的可怜手机,没想到看无意中一抬眼就看到了对方的睡颜。
睡着的川村壱马比平时少了太多攻击性,像是刚洗完的刘海垂下遮住了锋利的剑眉,平静的睡颜让青山陆突然意识到昨天还在武者修行场地后台反思会上句句直接又锐利的那个人,私下里睡颜乖地像个孩子。不,本来就是固执的小孩嘛,一想到对方的年纪,青山陆莫名思维跳脱地涌出了一股“我可是成年人,他是小孩”的自豪。
等等,这种东西有什么可骄傲的,在内心偷偷用年龄在队友身上找优越感什么的,这样的人也太差劲了......青山陆这样吐槽着自己。但他没发现的是,自己在脑内演绎者各式各样的想法的同时,现实中看来的样子是盯着川村壱马的睡颜发呆了不知道多久。
直到对方睫毛微微扇动,青山陆才如梦初醒,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那么心虚,但是他下意识地就逃走了。
原本他蹲下想要关掉的手机还在一直闪烁着微光,直到电量耗尽,自己忽的就灭了。
不过他确实是胆小鬼,连在梦中都害怕惊醒对方,以至于总是提心吊胆地不敢轻举妄动。
随着梦的反复倒带,他发现了梦中的川村壱马是不会醒来的。
不过说的也是,这毕竟是梦嘛,还是他自己掌控的梦。
即使青山陆知道了这是梦,但他还是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就是看着对方发发呆,有时累了靠在一旁听着均匀的呼吸声又在梦中和川村壱马一同小憩。时间长了他逐渐大胆了一点点,比如尝试帮对方换个更舒服的姿势,以防万一对方睡得腰酸背痛,或者整理一下发梢......确实只是到这样。
但更多时候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各种事情,把白天憋的话全都说出来,从吐槽新来的经纪人制定的严厉规则,再到今天唱歌其实悄悄破了个音但是没被人发现。川村壱马是一个更好的听众,沉默礼貌善于聆听,只是不会给出任何反应。
不知道从哪天起,梦中的川村壱马突然换了个样子,不在是记忆中的模样,居然随着他的印象,被潜意识逐渐变化着外貌和穿着。就像是白天刚共事过的那个人,真的在夜晚被拽入梦中似的。
这样突如其来的变化使青山陆开始不自在了起来,与现实太紧密的联系让他更难做到让自己忽视在梦中臆想着自己的相方这件事。他开始不自觉地在现实中回避对方的眼神,尽管已经试探过川村壱马对这个梦毫不知情。
“好几天没梦到了,还没祝生日快乐呢。终于出道了,之前kazuma说过的话,我们能一起实现吧......”
“欢迎来到成年人的世界!可以喝酒咯!啊,糟糕,我是不是太兴奋了。”
“......”
“今天好像又出丑了。”黏黏糊糊的声音充满了委屈,“但是kazuma真的有股香味啊,是从哪发出来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想到这些,青山陆觉得梦中真的又闻到了那个香味。
看着川村壱马毫无知觉的睡颜,青山陆的视线从头到脚慢慢扫过。
“抱歉,”他下意识地告了个歉,实际上他完全没必要这样做,但是他总爱把对方当做真实存在的一个“人”对待,好让自己不去想这其实是个潜意识塑造的梦境产物。
说完,他伸手本想小心抬起对方垂落在身侧的、为数不多从衣服中露出的一届手臂。没想到一动就让川村壱马整体的重心失去了平衡,整个人一歪就向着一旁倒去。
扑满怀的香气在梦境主观作用下更加强烈,青山陆下意识一手扶住对方的肩,另一只手刚想抬起,却发现还紧紧的握着那节小臂。
在香味冲击下他忽略了现在纠结的姿势,无意识地微微低头想要去嗅闻香味的来源。
“啊。”
青山陆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天花板,猛烈地重复了几次紧闭上眼睛再睁开的动作后,他长舒一口气。
我难道想吃了壱马吗?太奇怪了,会被当成变态的吧。
青山陆想起梦中回过神来就出现在那节小臂上的牙印,下身的胀起让他没法忽视自己梦中下一步的意图。
一定是睡前偷懒不想再嚼咽没有味道的食物,所以才让大脑如此叫嚣着饥饿吧,他也只能勉强地这样分析。
“Kazuma......忍耐饥饿已经很不容易了,别再来引诱我了。”青山陆苦笑。
青山陆不去理会明显高举着需要疏解欲望的旗帜,他下床冲了一杯蛋白粉,像是喝水一般几口就喝完了。也确实如同水一般没有滋味,只不过是用来安抚一下身体器官发出的饥渴信号罢了,当然这里说的是胃。
那时青山陆还只以为自己对相方的爱恋之情在长久隐藏压制后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但实际上,那时的川村壱马才成年没多久,基因密码刚刚解锁露出芬芳,属于cake的香气还没完全渗透他的血肉与脊髓。
这种作用程度的香味吸引,不过只是一个前奏一般的开胃小菜罢了。
“这份甜点拼盘是镇店之宝,是大多数来店里的客人们必点的.......”一旁的店员熟练地对着镜头讲解着店内的招牌产品。
浪配乌泱泱的一群人挤满了整个不大的店面,成员们占据了四张桌子,旁边是负责拍摄、收音的staff们,还有经纪人站在后方看着成员的拍摄情况。
现在是分组比拼结束后的奖惩环节,获胜的小组可以品尝对控制身材极其不友好的甜点拼盘,而失败的那一组只能含泪喝下营养健康的苦瓜汁。
对着镜头展现食物的美味,是他们经常做的工作。因为有商家的赞助,所以要提到美味关键点也早已写在了一旁的提词板上。
川村壱马对于展现食物的美味是信手拈来,他似乎总是能自然而然地让食物在他的品尝下变得......至少是看起来更美味。
拍摄完倒数第一的四位小可怜的惩罚镜头后才轮到胜出组的拍摄。他现在在意的并不是后续自己这组需要拍摄的奖励环节,而是......
川村壱马在镜头没有拍摄到他的时候,对上了摄像机斜后方经纪人的眼神,他回想起就在今天的集体拍摄还没开始前......
“粉丝和舆论似乎对于kazuma桑和riku桑的关系有大量的消极言论,”经纪人一上来就抛下一颗重弹,满意地看到两人认真紧绷起来的神色后,又说到,“不过先别着急否认,我之前旁敲侧击过几个人,虽然作为队友都在帮你们说好话吧,但有几个脸上根本藏不住想法的,还是蛮好读的。”
听罢,川村壱马脑海中瞬间能闪过一大串名字......不过,这些现在都并不重要。
“公司对于这种事情也比较重视,况且你们刚出道没多久,我把话说白了,不管你们私下里怎么样,但是绝对不能让外界坐实了队内不和这种传言。”
川村壱马和青山陆坐在桌前沉默着,原本一边只有两把椅子并排的状态,却在拉开坐下的过程中慢慢被有意无意挪动,最后两人反而像是各据桌子一角似的。他们本也没想否认,但是有的东西摊地太开、太赤裸也会像是鱼被剥去水的外衣后暴露在光照下一样,屋内无言尴尬的氛围一瞬拔高。
“今天的拍摄中,务必要有交流,还有就是最后的环节里你们......”
经纪人确认完两个人都知晓了流程后就离开了,留下两人面面相觑。
“Riku桑......”
“Kazuma。”
两个人同时愣了一下,作为相方而言,他们到还算是蛮有默契的。
时间回到拍摄的现场。
“诶~”有人端着手中的甜点诱惑着一旁满脸皱得比苦瓜还苦涩的失败组。“真美味~想吃吗?”
失败组的人们恶狠狠地盯着甜点拼盘不说话。
“是带着果香的味道呢。”川村壱马确实挺喜欢甜点的,他正对着镜头展示手中拿到的这款甜品。余光里,发现青山陆正移动到了他的附近也发出了感叹美味的声音,他知道是时候该开始互动了。
一转身就直接对上了青山陆的视线,两个人像是达成什么决定似的轻微一点头,他向前伸出手......
“Riku桑,你尝尝看......”
“Kazuma,你要不要试试......”
“......”
没有用的默契又增加了。
两人同时向对方递出了一勺自己的甜点,想喂给对方吃一口以示关系和睦。但两人面对已经直直地戳到嘴前的那勺“和睦情感”,一旁就是闪着幽幽红点的“长枪大炮”,再多一瞬的迟疑就会被看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于是敬业的二人就这别扭的、像极了交杯酒的姿势,坚定且一点不拖泥带水地一口将对方递到嘴边的食物吃了下去。
整个过程除了一开始的异口同声之外,没有任何不自然的地方。
“这个也好吃!”川村壱马习惯性地捂着嘴微瞪大眼睛惊叹到。
“唔!这味道!”青山陆看上去反应更大,他后撤半步的动作幅度过大差点摔倒,幸好川村壱马一把扶住了他的手臂。
“Riku桑的那个,是白巧克力味的呢。”
川村壱马手粘在对方身上似的,实际上暗自对抗着来自相方身体想要逃离的力。
怎么回事,这家伙......川村壱马不动声色地打着圆场,还好一旁的浦川翔平开始了他的独特品尝展示,顿时大家的目光以及摄像头地视角都聚集到另一边去了。
Shohei,这个时候,真的太棒了。
川村壱马从心底由衷地感谢。
他回头去看青山陆,却发现对方的脸色过于红润,嘴却抿得苍白,甚至隐约有些不易于发现的震颤。
青山陆看向他的眼神里有太多他读不懂的东西,但是他能很清楚地意识到一点,就是他这总是阳光开朗大胆的、看起来什么都吓不到的相方,居然是......
在害怕吗?
摄像机快门联动着闪光灯反复闪动着,整个空间里回响着闪光灯工作时“哔——”“哔——”的声响,颇有规律的节奏彰显着拍摄工作的顺利进行。
这是三位vocal的共同杂志拍摄取材工作。
最后,摄影师要求拍一组三个人的合照,希望能展现出三人“超近距离感”的互动。
“对,对,就是这样。川村桑和吉野桑保持这样就好了,Riku桑麻烦再往后靠一点......”
川村壱马在拍摄的时候距离青山陆很近,视线向下扫去率先入目的就是对方肌肉线条结实的古铜色小臂。
看来最近美黑颇有成效嘛......
他的手不老实地向下摸去,触感和想象中一样。他察觉到青山陆的皮肤瞬间紧绷,感受着手下的身体本能地想躲开的动势。
“很不错啊!就是这样!”
青山陆顿时停止身体的逃离,但是由于被挠了痒痒肉而条件反射的笑意还止不住地向外冒。
在摄影师一声声的夸赞中,三人与平时酷酷的形象有相当大差异的画面就被一张张定格住了。
“Riku桑的皮肤颜色,像炸鸡一样呢,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
川村壱马在摄影师调试设备的拍摄间隙突然低声开口。现场人声本就嘈杂,他的声音也是一贯的低沉,理应说会被埋没在低频率的嗡声中。可距离最近的两人还是清晰地捕获了这句话,毕竟这是在耳返中听了那么多年的声音。
青山陆的呼吸莫名停滞了一瞬。
面对这种突如其来且意味不明的问句,吉野北人一脸问号地发出“你是不是饿了”的疑惑。
转瞬间,青山陆就傻笑着调侃回去,“Kazuma中午什么都没吃,果然是饿了?今天工作结束一起去吃饭吧。说起来我们三个人好久没一起吃过了呢......”
他想,川村壱马绝对不知道的是,他在他身边、隐约地闻着那个若有似无的味道时,也觉得对方很好吃。可他们两个想要表达的绝不会是一个意思......
“是吗?那先感谢riku桑的美食啦!寿司怎么样?”
“喂,好歹我也是前辈来着......”听着来自相方没大没小的开始指定食物并且默认前辈请客,青山陆无奈地低声嘟囔了几句,却也算是默认了。嘛,毕竟是前辈。
他们之间的关系是怎么从一开始变成现在这般......看上去如此正常的呢?
短短几年间,所有人都像是压缩着时空一样不断积累成长的经验值,在外人看来就是神奇的“一瞬间就从亚成的青年长成了能独当一面的、能背负住压力与责任的大人”。然而背后的种种辛酸苦累却没有什么能托盘而出的场合与必要性。毕竟能从茫茫人海中挣扎出头的,谁不辛苦,说多了反倒像是在顾影自怜。
所以,一些话不好对外人言道,甚至是面对至亲也总有隔着电话线言语无力的时候。所有的一切,反而只有才相处了短短没几年,却也是共同经历过的人才能互相理解、全身心地将想法托盘而出。以往的一些属于小孩子置气似的不合都在日日夜夜的共同奋进磨砺中消散了。不管暗地里是将其隐藏在无人知晓的内心角落,还是真的解开了矛盾与心结,至少在明面上大家都是更加地融合又粒粒分明。
青山陆和川村壱马之间,也是一样。
习惯忍耐一件事情其实很容易。
就像是忍受胃痛一样,逐渐的将痛变为自己身上自带的一部分感官,只有等夜深人静或者神经末梢突然错乱的某刻,才会突然意识到有这样一处阵阵啃蚀着身体的痛感。
一举无法成功的事就一遍一遍地慢慢磨练,同理,一下子适应不了的东西就一天一天地逐步接纳。青山陆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用着这种虽然看上去很“笨”,但是一直坚持下去总会有所成效的办法。
青山陆记得他第一次在被窝里颤抖着在某一个论坛打下fork一词,还不小心地多次误触了旁边的字母,最终才颤颤巍巍打出完整的单词。
他一条一条对照着帖子与回帖的特征,试图排除自己是fork的可能性。但显然,他的内心越是这样逃避,越彰显了这个的事实。
——对普通食物的食欲减退......
——味觉和嗅觉明显退化......
——会对特殊的一类人群的体液和血肉产生食欲,该类人群被称为“cake”......
我没有因为cake的体液或者血肉而感到兴奋且食欲大增......吧?青山陆下意识想要回避闻到川村壱马香味后的身理反应。
但他所有的侥幸心理都在那一次的团综拍摄现场中,被无情且直击灵魂的身体反馈击破了。
那是无与伦比美妙的味道,他的大脑还想要下获取更多绝妙的味蕾刺激,可他的身体却本能地想要逃离这样不可控的、会上瘾的因素,下意识后撤,腿一软差点要摔倒。
当他在下一秒就反应过来这一口带来巨大感官刺激的甜品是因为那是川村壱马用过的勺子......他的大脑瞬间回溯到不久前论坛中那标黑的几行字,一秒内逼出的冷汗浸透了他原本心率拔高的身体。
自己居然是队友的天敌,是会伤害到他的存在吗?
他看着川村壱马挑高眉毛,瞪大着圆钝的杏眼,惊喜地夸赞着食物的美味,略夸张地表达出对食物味道的喜爱。他感受着另一只胳膊上被攥紧施加的力,机械地用勺子又刨了一口甜点在嘴中咀嚼,假装还像之前那般品尝“美味”的甜点。
完全不够......好饿......
可依旧如同嚼蜡般的,之前那样的香甜感觉会像是一场梦一样消失了......有的只剩下还回荡在神经元网络中的那种刺激的余韵。
“今天的拍摄很顺利呢,大家辛苦了。”经纪人在一旁看完整场摄影工作,并检查了最后一段是否被好好地拍摄进去后,看似平常地感叹了一句,“这样就很不错呢......”
所有成员收到完满完成的信号后,一边活动着筋骨,一边各自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了。只有川村壱马和青山陆接收到了其中与他人不同频率的另一信号,在往来繁杂的人群中静立着没动。
——“如果只是维持表面的话......可能也不算什么难事?”
——“饶了我吧,这样下去......”
两个人听完后,脑内同时闪过截然相反的念头。
不知是谁先微微转过头,自以为隐蔽地将目光掷向对方。猝不及防的,两个人的视线就这样对上,转瞬间又是双双不自然地偏过头。
青山陆总是控制不住把心里话说出口。
特别是在川村壱马旁边,他经常不自觉的就说出了句“好香”,或许有时自己也没发觉自己说出了口。直到川村壱马突然微微睁大眼睛转过椅子来侧头看他,连手上的游戏都暂停了等他继续说的时候,青山陆才反应过来自己又不自主地念叨着壱马的香味了。
川村壱马在听人说话的时候会礼貌地看着对方,这一点他一直都是很清楚的。或许他确实只是略微疑惑地一抬眼,但青山陆看着他的上目线想要再张口解释点什么却没了声音。明明他好歹也是有那么丰富的mc经验来着,这时候往往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
“哈哈,咱家kazuma就是精致,一直都是香喷喷的呢。”坂本阵在一旁调侃着。
“什么嘛,真的是。”川村壱马又转回去了。
这样的事时常发生。
确认了自己和川村壱马的体质后,青山陆一度陷入一种想要疯狂回避又忍不住接近的心理,他害怕自己有一天会失控伤害到对方,也害怕如果川村壱马知道了他们的体质背后隐藏着的种种充斥着血腥味的问题后,会更加排斥躲避他。
作为cake而无法自我察觉的川村壱马,对外界和自身没有任何防备与掩饰。
青山陆不止一次地想要告诉他,你身体自带的香味会吸引危险。但每每对上对方平静中带有些许疑惑的黑色眼瞳,都不知道如何将“你现在很危险”以及自己就是危险本身这件事宣之于口。
在镜头下常常脱口而出的“我来保护你”“有危险我会第一时间过来”之类的话,虽然总是会被人认为是在彰显自己充满安全感的人设,但言语后藏了多少真心想要保护对方不受伤害的心只有自己知道。
可是,他从没想过他对于此事的纠结不定会让川村壱马陷入真正的危险。
那天是成员集体的mv拍摄,在一栋他们第一次合作的摄影棚。出道没多久,也轮不上什么好地方和更多的设备,况且再加上人数众多,于是前后战线越拉越长。回过神来已经是半夜十二点以后,但还有一半镜头以及几个单人特写没拍完。
显然这个时间点对夜猫子来说没什么debuff,川村壱马打算在没有安排的空隙时间内出门买一些食物。看了一圈乐屋中东倒西歪的一部分同样还当下没有拍摄任务的队友们,长谷川慎直接霸占了整张短沙发,蜷缩着腿睡得香甜,一旁的铃木昂秀和浦川翔平也已经不管不顾地直接躺在地板上睡着了。
看上去完全没有一个人能陪他一起去的嘛。这样想着,川村壱马左右活动了下酸涩的肩颈,举起手机就开始例行集邮队友们睡时乱七八糟的姿态。
青山陆结束他这部分的拍摄工作后已经困得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他一推开门,迎面差点撞上的就是带着馥郁香甜气息的一团黑色,香味无孔不入地钻入他的鼻腔,似乎把脑子搅和地更加浆糊了。
他后退两步才看清了人,但实际上,从铺面而来的气味中就能意识到是川村壱马。
对方穿戴整齐,用宽帽沿渔夫帽把、口罩、墨镜和风衣把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风。看着对方一副要出去的架势,青山陆下意识问:“去哪?”
虽然,以他们的关系还没到可以随意窥探对方工作休息期间的动向。
川村壱马明显愣了一下,闷闷的声音从口罩下传出,他如实地回答:“便利店。”
“一个人吗?”
“.......是。”
他不习惯撒谎或者满嘴跑火车,而且去个便利店看上去并不需要隐瞒什么。但是这样的一问一答却总让他有种诡异的被审讯的感觉。
“会被当成奇怪的人吧?”啊,牙白,就这样说出来了。
困意绑架了青山陆大部分的脑细胞,以至于他来不及把想说的话的苗头按下去就已经脱口而出。
“呃,大晚上戴着墨镜什么的。我指的是便利店的店员.....诶.......我之前在便利店打过工.......”青山陆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捋开额前碍事的头发,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但好像变得越来越奇怪了。他从第一句开始就不应该开口的,现在面对着不自知地散发出勾人香味的川村壱马,脑子也更加浆糊了。
困倦迷糊下比以往更为黏黏糊糊的纤细嗓音配上语无伦次解释,成功让川村壱马闷笑出声。他本就不是一个笑点很高的人,但现在笑过之后担心的却在于“对方会不会认为这是一声嗤笑”,虽然他完全没有这个意思。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从房间内传来的阵阵呼噜声,随着另一位不同节奏音调的加入,高低起伏地混杂在一起,好在填补了尴尬的空隙。
所以说为什么会变成他们两个人去便利店呢?
青山陆一个哈欠接着一个,他已经挑好了要买的东西,反正本就没有什么明确目的,于是随手抓了瓶茶水和饭团作为明天,不,是今天早上的早餐。川村壱马依旧选择困难症照常发作,蹲在货架前纠结地比对着。
期间,便利店进来又出去两个人,其中一个人还偷偷打量了他们。
青山陆看着做一件事就沉浸其中完全不管外界的川村壱马,猜测着那个瘦削的路人到底觉得他们眼熟还是单纯觉得他们,不,只是川村壱马——这样从头黑到脚的架势很奇怪。他想了一会儿还是觉得第二个想法占上风,毕竟这个时候的粉丝数哪里能到半夜出个门都有粉丝认出他们呢。
不过,凌晨一点,孤fork寡cake一起逛便利店什么的......
青山陆先结完账一边推开门打算站到外面等,一边在心里默默腹诽着自己一定是昏了头了。迎面而来的春季夜晚的风还带着寒气,陆一激灵,浑身的瞌睡虫都被赶跑了。
川村壱马提着一个明显容量快要超出饱和的可怜袋子推门走了出来。
他明显地比刚出道的时候瘦了很多,整个人像一块轻飘飘的乌云一样飘了过来。明明自己才是fork,怎么对方才像是得了什么厌食症似的,看着每天买着各种零食,却也不见长肉。
“Riku桑会也冷吗?”旁边幽幽地飘来一句疑问。
青山陆本以为在这来回的两趟路上他们中间不会有任何交流,他甚至做好了假装是自己一个人出来的心理准备。
“ 不。”青山陆夸张地摇了摇头,不过单独一句否定的回应看上去不太礼貌,他想了一下又碎碎念似的补充到:“虽然最近又减掉了一些脂肪,确实比以前怕冷了点,但是现在的温度完全没问题哦。”
“确实总看到Riku桑在排练后还再去一趟健身房呢。”
没想到在接下来往回走的路上他们就着健身的话题非常普通地聊了起来,从刷脂的一些心得再到平时饮食规划,甚至话题莫名歪到了吐槽负责编舞的per们给vocal编的舞是不是越来越难了。
“所以我就在跑步机上保持着高心律,然后去尝试稳定地唱,刚开始真的是........”
......
“下次一起吗?在健身房,我们.......啊。”
青山陆越说越来劲,他一不小心就热情上脑地想要发出邀约,但是在脱口而出的一瞬间就意识到健身房里避免不了的是更赤裸相近的肌肤还有汗水,仅仅是这样一个念头,脑子就控制不住地引发出灼烧着胃的饥饿感,更别提如果在真正现实中真的.......
和川村壱马的交谈让他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如果他不是fork的话......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用躲着对方,或许两个人不一定关系最近的但也算能聊的来朋友?至少不会只是一个人偷偷地在梦中对着永远不会醒来的那个“他”说话。
还有没几步就走到拍摄的大楼了,川村壱马回头却发现青山陆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他也停了下来,等着对方在突兀的卡壳后还会在说点什么。
两个人距离三四米远,其间的空气涌动速度肉眼可见地慢慢变得迟疑且粘稠。
“那个......”
两人都没注意到的身后有一个陌生路人犹豫地接近了他们,那人瘦的有些过头了,格外突出的眼球在他们两个直接徘徊了一圈后径直地盯住了川村壱马。
青山陆认出这是之前在便利店里的那个人。诶,难道之前猜错了,不会是真的认识他们.......粉丝吗?
不会吧。
“请问你是......”对方轻声询问着一边走上前。
川村壱马也和青山陆一样以为这个人可能认识他们,或许还是粉丝。两人一瞬间脑内同时闪过的是:才出道没多久居然凌晨在路上都有人能认出他们吗。这样想的同时,还有一种微妙的紧张和雀跃涌上心头,但在表面上已经调整好了营业的微笑,就等对方问出名字或者组合后回答一句“是”。
“请问你是cake吗?!”然而问出口的问题却让川村壱马迷茫地愣住了,对方的声音颤抖着,突然变得尖锐又疯狂。
“诶?”
川村壱马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对方口中的“cake”也就“蛋糕”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下意识闪过“好像......遇到一个奇怪的人”这一印象。可没等他继续反应过来回答什么,就见对方带着一种痴狂的表情扑了上来。
由于这个奇怪的人在犹豫着发出询问的时候就已经慢慢地一步步靠近了他们,当他扑上来的时候,实际上,已经离他只剩短短两步的距离......
而谁都没有发现在听到那句话的第一瞬,青山陆手中的购物袋就无由地坠落向地面,玻璃瓶在散落中发出“当啷”的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