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野北人一直认为他和川村壱马是被无数巧合促成的关系。
从相遇就是,谁能把一栋写字楼里的所有人都如数家珍,平时和完全陌生的人同乘电梯是最常见的事,无所谓是常驻工作者还是来访者。
本来也是没有机会认识川村壱马的,出席高级会议不是吉野北人的职责,不巧那天总助家里有急事请假,他被迫顶上出席,高级会议室里全都是年纪较大的陌生面孔,只有坐在身旁的那个看上去像是和自己差别不大。吉野北人侧着头看显示屏,于是那人幼猫般的侧脸被全程收入了余光中,唯一的同龄人坐在身边的情况下会留下深刻印象是必然的结果。
这是他和川村壱马的相遇,因为有一个意外请假的总助。
那人有些眼熟,似乎是见过几次,额前较长的头发遮了不少眉眼,但依然能感觉到他的严肃,不知道是本性如此还是同样紧张。
吉野北人手心有些冒汗,通风系统强力运作,离他很远也有轻微的风力传过来,于是手更变得冰凉。偌大的会议桌没有几种颜色,难免让人觉得凝重。吉野北人以一个固定的姿势度过每一秒,每秒的视野里都有川村壱马的侧脸。
难捱的时间过了快三个小时,封闭了许久的门突然被敲响,一个年轻女孩捧着一盆绿植以轻快的姿态出现在一众严肃之人的视野中,浅绿色的上衣给吉野北人的视觉带来了短暂的冲击。当然不需要三秒钟她就意识到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抱歉,不知道有会议,打扰了。”看上去摆放绿植似乎是她每日都要做的工作之一,并且显而易见,她应该很喜欢这份工作。吉野北人看见女孩快速转身准备离开贸然闯入的地方,但又及时被叫住了,也许是都有些视觉疲劳,于是吉野北人的正前方终于涌入了一片鲜艳的颜色。这盆绿植不大,但叶子片片绿得饱满发亮,如干涸之人遇到湖泊,他似乎顷刻间就呼吸到了光合作用产出的新鲜氧气。
会后在走廊上又遇到川村壱马,敏锐的年轻人目光交汇半秒钟就足以传递“是你啊,我记得”的信息,吉野北人看到他的眼神中同样透着疲惫,此时唯一的同龄人心照不宣地变成了认可的同盟,虽然还不知道名字,开启一段对话也是眼下最轻松的事了。
他说,那盆绿植看了心情好!
然后注意到川村壱马紧绷的脸急速缓了下来,说是啊!然后长出了一口气。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对话,因为一盆意外出现的绿植。
“川村壱马。”
“吉野北人。”
“以前没见过你呢。”
“可能见过的,但是没印象吧,每天见的人那么多。”
“现在认识了!”
相识的经过是这样,说起来也没有多么离谱,而后面的事就一件件发生得似乎理所当然,但吉野北人还是觉得巧合似乎多到不正常。在一栋楼工作,偶遇是很正常的事,以前没遇到过应该是因为他们都是最近才开始会在员工食堂吃饭,于是顺理成章地频繁一起吃午饭,这还是挺正常的。但有天两方的企业要出外务也凑巧地把他俩安排进同一辆车,吉野北人就觉得有点奇怪了,他提前去看过流程安排就是想知道川村壱马在哪辆车,那时候并不是同一辆。
估计是统筹哪里出了差错,这很常见,可他发现自己竟有些慌乱又混合着期待,很快又如梦初醒地反省,自己是不是太在意了。
去程时车里还有其他人,想说话也没有什么说话的机会,只不过应酬过后不知道的以为他们是同部门的什么好搭档了,于是在两个人都喝得有点迷糊的时候又被塞进了同一辆车。吉野北人酒量很差,昏沉沉地听不到询问地址的声音,川村壱马也顶着张红脸,提高声音强调几句也没得到答案,干脆只报了自家门,把吉野北人带回家留宿了一夜。
是应酬过后常见的情况,人情不大,但也要还。吉野北人要请他吃饭,一天问三遍壱马什么时候有空,川村壱马不胜其烦最终在留宿后的没几天就火速变现,在聊天框里敲下问句,怎么突然积极社交了,这不像北人。吉野北人回复地含糊,只强调不许放他鸽子。
这次没有喝酒,但分开的时候吉野北人依然没有报出自己的地址,川村壱马也默认了,其实从意识到吉野北人并没有准备自己单独叫辆车回家的想法时就默认了。计程车在黑夜里飞奔,后座全程也没有说几句话。
停在自家楼下熟悉的便利店前,吉野北人站在路边等他,川村壱马去买零食和啤酒,刚刚说好了晚上也许要一起看个电影,这些东西自然少不了,路过门边货架的时候,若无其事地往购物篮里丢了盒安全套。
便利店里热风给的足,出了门又被夜晚的凉风激得抖了一下,但心脏还在狂跳。吉野北人站在不远处的门口等他出来,肩膀有些紧缩,看上去也有点冷的样子。
电影是吉野北人选的,他并没有认真思考这个行为的意义,只是打破安静的话茬,川村壱马略不自然的反应是意料之中,吉野北人抿着嘴在黑暗里偷笑,还人情的时候可没有约定川村壱马不能把赖着他的人赶下车,甚至还要带回自己家,一起看他随口提的什么电影。
从记忆里随便挑了部爱情片,慢节奏的剧情有些无聊,啤酒喝空了六罐,还是没能撑到屏幕里那对情侣第二次接吻。
电影就那么放着,舒缓的法语对白当了背景音乐,沙发周围的空气里还弥漫着点啤酒汽的味道,在川村壱马家窄小的沙发上,顶灯只开了一盏,确实适合看电影的氛围——现在是适合亲密了。
第一次和同性接吻,第一次抵死缠绵,生涩慌乱,又冲动难耐。
他们后面做过很多次,做到轻车熟路,但第一次并不是,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和生理结构相同的人做才是完整而正确的,记得买安全套是川村壱马最后维持住的理智了。尴尬的情况出现了很多,多到记不住,被记住的只剩下了抽象的感官体验,疼,爽,湿热又色情的吻,接触在一起的高热皮肤,还有很多句“抱歉”和“没关系”。吉野北人印象深的竟是川村壱马的沙发垫很优秀,软硬适中,能贴合住两个人缠成各种的姿势,也够支撑着仰起头来索吻。
吉野北人说,对壱马的第一印象是你长得像猫。川村壱马则说,外貌印象的话,北人像是小朋友呢。
这样印象的前提是当时压抑的会议气氛禁锢住了不少,西装把脖子以下的地方都遮住了,以至于答案过于正经,外貌之外都靠臆想。后来这样的问题变成了情话的契机和前戏的部分,吉野北人吻着他的脸,说从第一次见面就觉得壱马好帅,还不是被我亲到了。川村壱马看他得意的样子气得更用力地亲回去,压着嗓子说明明是北人无赖才得逞。
无赖又如何,他又不是束手无策,每次在食堂偶遇再顺理成章说一起吃饭吧的人也并不是只有自己,甚至川村壱马主动提出的频率高一点,吉野北人想。
川村壱马怎么会不期待,就像自己一样。连这点也很巧合,没有任何目的性的关系却发展得这么迅速又合理,平时做正经人,默契地在公司掩盖好一切,只是会同桌吃饭见面会点头示意的关系,多了层相识的遮盖而已。然而平静的湖面下是无人所知的东西,他们几乎是无师自通地做着瞒天过海的勾当。
川村壱马觉得北人就像只公路上突然出现的小鹿一样出现在他视野正前方,停下没几秒就窜上了自己偶然路过的车,他回头和不速之客对视半秒便跳过了思考这现象的荒诞。
没有人给他们规划分析过该怎么和同性做情侣,但摸索着去爱好像也还不错。
……算爱吗?川村壱马思考过这个问题,但吻到缺氧的记忆太深刻,并没有想得多深过。是始于一点视觉冲动,上床前没有表白和暧昧缓冲,只有一个勉强承担了循序渐进的载体,平时喜欢玩游戏的人不太熟悉该怎样一起度过两个小时的二人世界,川村壱马还记得他们怎样认真地搜索那部电影,再研究如何投屏,调好功放。
他把零食啤酒都准备好,即使明知道北人喝的每一口都是在壮胆,还是庆幸还好买得够多,然后就是空了的易拉罐越来越多,慢慢放松以至于几乎陷入到沙发里的身体之间越贴越近,啤酒顺着喉管向下流,也能反重力一样地向上蒸腾,把反方向的大脑内的神经烘得燥热难耐,心里盘算着再过多久才应该转过去对视,凑近,再接吻呢。
这或许算吧,川村壱马得出这样潦草的结论,然后就不再去想。往后差不多算是半同居,在两人的居所都时不时地一起居住过,但并不是完全亲密的关系,成年人该留有余地,就像川村壱马清楚北人在家做饭时切菜和肉分别用的刀放在哪里,但吉野北人从不知道壱马卧室的床头柜里都放着些什么东西。
是符合“情侣”的现状。当事人也确实都这么做的,第一次醒过来后状况没什么特别,两个人都平常地像只是过来借宿一晚,似乎无视掉垃圾桶里的东西。第二天照常上班,工作上没有交集,也并没有发生在电梯里偶遇的巧合,只是川村壱马在下班后收到了北人的讯息,说他要稍微加班,又问晚上吃什么。
看到文字的时候是思考了一秒钟在北人的观念里可以进展这么快的吗,发出去的消息就是简单的几个字,说家中有食材,但不知道北人喜不喜欢。
吉野北人回复说好,实在不行吃泡面。
吃过几次就发现口味其实对不上,川村壱马对辣味食物的喜爱是吉野北人难以理解的程度,于是各自妥协到一顿饭至少两个不同的菜;又比如吉野北人早上喝咖啡一般选择甜口的拿铁,而川村壱马却对糖分摄入如洪水猛兽般避之不及,并且用他的话来说,酸苦的美式更能提神。
住是能住在一起,生活上还是有不少有不小隔阂的地方,川村壱马想也许这就是情侣之间必须的磨合期,虽然他们之间也没有开口确认过“是在恋爱吧?”这样的对话。
留宿的时候一半的日子里会整宿整宿的亲密,刚开始的恋爱总是小别胜新婚,各自忙碌的时候几天未见就会想得很,进了门想干什么,着不着急,一眼都能看出来,吉野北人想这也是他们默契的体现,至少在他连碗筷都等不及收好便急不可耐地去缠着男友索吻的时候,川村壱马的肢体反应总是传递给他同样的信息。
一样的想念和渴望。吉野北人在这种时候会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点,窃喜着在无数巧合的推动下才能让他和川村壱马走到如今。因此接吻的时候他想的最多的居然是感谢那位请假的总助,而这绝不能让川村壱马知道。
川村壱马在做爱的时候会是相对沉默的那个,荤话讲得少,即使吉野北人说了很多次没关系也总是会主动压抑着各种可能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吉野北人把原因归结于他脸皮薄,所以听觉上更抗拒直面自己欲望的表露。但行为上又远远不是,吉野北人想不通为什么看上去和自己体型差距并不大的人体力却会那么地好,他们的亲密往往是吉野北人的挑逗和主动开始前半段,两个人一起默契地达到前几次高潮,状态的差距在这个时候显现,川村壱马总是问一句“很累了吗,还继续吗?”然后会得到吉野北人疲惫却又意犹未尽的回复:我累了,但你想继续的话也没有问题。于是再默契地做几次,直到再闹下去第二天就要旷工了才结束后半段。
客观上来说连床上也有点合不来,但主观上吉野北人觉得十分合适,这样的节奏在慌乱的第一次时便了解了九成,往后的每一次都是差不多,川村壱马总是纵容他不由分说的开始,他包容川村壱马比他旺盛的需求,怎么会有人拒绝和喜欢的人一起做爱呢,所以这些都是小问题。
川村壱马说自己是“室内派”,在一起后也偶尔出门散步,因为吉野北人喜欢。晚饭后的温度要比白天低一些,于是客厅的角落里会堆着几件反季的外套,不仅是散步,兴起了再一起看电影就会猜拳谁去买点零食饮料,这样的时候当然也要穿外套。
日子就这么过了一段时间,阳台上习惯了掺着几件另一个人的衣服,鞋柜里多出几双类似款式的男鞋,川村壱马开始反对在吉野北人家附近散步时他常走的路线,因为要钻过一个低洼的桥洞,总是有不少积水溅到鞋上。
“无所谓啊,擦干净就好。”吉野北人嘟囔着,由着川村壱马拉着他胳膊去走干净的桥上,日本四面环海,夜晚的凉风里向来有些潮湿,于是川村壱马睡前都要烘干衣服再挂在卧室里,第二天便会带着点吉野北人常点的熏香的味道。很淡,没有被同事注意过,也没有几次他就习惯了,盯着电脑屏幕时偶尔钻进鼻腔一点淡淡的香气,提醒着本人现在是在过什么生活。
类似的细节越来越多,夹杂在因为同居而变得有些零碎的生活里。拘谨很快就消失了,毛巾、浴衣、洗漱用品都备了两人份的,虽然吉野北人抱怨了好久川村壱马买的新牙刷实在不够柔软以至于他脆弱的牙龈有些遭罪。
也有很多就那么安静地呆着的时候,工作日的繁忙后周末懒得出门,就在阳面的房间里随意呆着。斑驳的日光透过纱窗,落在身上、脸上,或者一片完整的阴影恰好一人一半落在两人贴合着的手上,无聊的时间里也追着缓慢移动的日光就那么盯几个小时过。有时候躺着睡着了,吉野北人浓密的睫毛在下眼睑落下阴影,川村壱马凑过去想吻一下,没什么理由。抖动的睫毛扫过略有些干燥的唇,有些痒,他下意识想抿嘴,想起那是脆弱的眼睛,收回动作改成一个落在额头的吻。
但还是把人弄醒了,笑着说壱马是笨蛋吗,川村壱马正经地回答,不是。
“怎么不是呢,壱马不是说我是无赖才得逞,刚刚明明想亲我眼睛吧,变成额头了,无赖不会管那么多的,所以是笨蛋啊。”
比起被他毫无逻辑的话说服,川村壱马内心更快反应的是还是堵住这张无赖的嘴比较好。
从一开始就晕晕乎乎的情感确实把他变笨了不少,第一印象好,所以就想多见几次,于是在公司里一起吃饭顺理成章,然后把喝懵的人带回家留宿的是他,应下所谓还人情实则目的已经不能再明确的饭是他,没拒绝跟着回家这样无理行为的人也是他,就向来谨慎的人就那么顺从着所有不管合理还是不太讲理的行为。那顿饭其实没喝酒,吉野北人的眼钩子扰得他根本没吃好,但川村壱马知道自己醉得不轻,大脑早就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晕掉了。后面喝的是真酒,然而只是壮胆的目的,没想过也没试过活了二十多年会喜欢上一个同性,去亲吻还是做爱还都是需要勇气的。吉野北人需要,他更需要。
他并不是恋爱脑,但面对的是吉野北人的话,拒绝的话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太冲动要冷静吗?是同性要谨慎吗?川村壱马说服不了自己,又怎么想都觉得,这样的自己好像确实是个笨蛋。
那什么又是聪明人呢,吉野北人那样的吗,他没开口问过原因,吉野北人也没说过,当然川村壱马也没说过,似乎是行为在表达着爱就足够。原因是很重要,但从加完班后远远地在熟悉的窗户里看到了本来不该亮着的微弱灯光开始,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是暖黄色的光,和视野里一同进入的其他开着灯的住户没什么不一样。
亮一盏灯不难,所以请它不要熄灭吧。川村壱马这样想。于是他也做了同样的事情,吉野北人带着夜晚的凉进到家门时他正好在弄夜宵,有点苦手料理的人只能做碗面,在两个碗里放进煎好的荷包蛋。
吉野北人换上家居服,扔掉白天的忙碌,凑过来说便利店上了新的清口糖,荔枝味的,壱马一会吃面一定要加辣吧,正好尝一尝了。
那天关于接吻的记忆自然全都是清口糖的味道了,吉野北人拉着他交换一个又一个荔枝味的吻,亲密的间隙,似乎是一时兴起地提起,他看上了一对戒指。
“要买来吗?是素圈,但是很漂亮,和壱马一起戴。”
没有拒绝的理由,川村壱马一边回吻一边含糊地说好,又问价格负担会不会重,其实他知道素圈不会有多昂贵,再好的牌子以两人的薪资也完全负担地起。
“不贵的,买来吧,我很喜欢的。”吉野北人语气笃定,在亲密的状态下又显得有点黏糊。本来也不是商量的意思,戴在手指上的环早就被人类赋予了丰富的含义,他知道川村壱马不会拒绝。
“北人能确定的话,当然没问题。”
他想说的不止是戒指。
拿到戒指的那天,川村壱马进门就看到摆在鞋柜上的包装精美的提袋,刚下班的劳累还没缓和,于是都没有急着打开,吃完饭后才算是郑重地取出来观摩一番,虽然是素圈做工也依然精致。
互相佩戴在洗得干干净净的手上,仪式感的时间维持了不到十分钟就回归正常生活,有纪念意义的是物品本身和佩戴者的心意,再算上睡前时染上皮肤温度的金属物随着十指相扣的动作短暂相碰一下,发出轻微的摩擦撞击声,这件东西就和晾在阳台的另一个人的衣服、洗漱台上两款不同的洗面奶一样融进生活里了。
川村壱马在黑暗里摩挲着戒指没有任何设计的光滑表面,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应该不会被别人发现吧。”
吉野北人快沉入梦乡了,听到这句话又睁开眼睛。
“会有人那么闲吗,真的被问了就说买着玩的吧。”
“好。但是北人,不是买着玩的吧。”
显露不安真的是只有笨蛋才会做的事,于是川村壱马认命地闭上了眼睛,他想知道答案,又不可控地有些紧张,只留个耳朵听。
黑暗中感觉到吉野北人没什么动静,应该是真的困了,但呢喃的声音传来:
“珍贵的东西……它才几个钱,换不来的。快睡吧,壱马,要亲一下才肯睡吗?”什么哄小孩一样的语气,川村壱马倍感无语,但还是顺势接了个吻,吉野北人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他的嘴唇,抬手把额前互相触碰弄得有些痒的发丝捋开。
“明天要一起吃饭吗?”吉野北人的声音轻到下一秒就听不见了。
“出外务,后天吧。”
“真可惜,拐角新开了家寿司店的…”尾音断在空中,川村壱马也闭上了眼睛。
最近北人在卧室里换了新的香薰,手上的戒指算是一个改变的话,这是第二个了。
【-TBC-】
吉野北人做了个好梦,具体细节记得不清楚了,只记得有川村壱马,川村壱马抱着他说了很多句爱他。热烈地,毫无保留地,表达爱意。
醒过来后吉野北人对着天花板发呆,爱自然是有的,并且不少,但爱的形态很多,横在他们之间时就变成了不那么明目张胆的那种。连明确的表白都没有,像是有一种强大无形的推力,让他们能与彼此结成的唯一关系性就是去相识再相爱,因为目的太明确,进展自然就非常快,于是往后的许多事都发生得平淡又顺理成章,比如滚上床,然后躺在一张床上度过无数个夜晚,到现在还是进行时。
在一起的时间并不算长,还是热情在累加的阶段。但吉野北人不愿意用“冲动”来形容,这个词显得有些随意,像是被荷尔蒙或是其他什么驱使之下会一拍脑袋就做决定的不成熟青少年。而他和川村壱马之间发生的一切都是——正好的,仅此一次的,从相遇就是。一生要认识那么多人,但川村壱马不一样,像是独自运行的齿轮突然遇到了能贴合的另一半,比起所谓的冲动,他更是觉得一定要抓住这样美妙的巧合才对。
除了做陌生人就只有做爱人一个选择,于是吉野北人去当了先去抓住的无赖,只对川村壱马无赖,而川村壱马也真的就像个笨蛋一样全盘接收了,他们默契地都选择了要做爱人,细心地维护着齿轮贴合旋转的交合处。不过需要磨合的地方仍然有很多,比如川村壱马从未主动说过爱,尽管吉野北人在很多时候——比如川村壱马笨手笨脚地煮面做夜宵——的时候,他有足够的信心确认自己是被爱的,也确认自己返还了足够的表示,吉野北人不是吝啬表达的人,他知道这是自己的优点。
但从美梦中醒来的吉野北人下意识伸手摸床头柜的手机,结果却是陌生的触感时,花了三秒清醒后他意识到自己还是不知道川村壱马的床头柜里都有些什么东西。
也不是真的有多好奇,柜子抽屉而已,就算打开也不会听到梦里那样直白示爱的声音。他自己家的柜子里只放了一些充电器、支架之类的零散物品,但也从未被问过一句。
川村壱马因为要出外务提前去上班了,轻手轻脚完全没有影响他睡觉,床头的便利贴上写着热水器温度调好了,北人不用担心洗澡水温。
和壱马足够受用彼此了,可现在他却又觉得好像还不够,又说不清自己想要什么。吉野北人洗澡的时候默默地想,手在皮肤上游走,略显机械地撩着水。
他抓住的东西就不会轻易放弃,但现在要怎么确信真的抓好了不会溜走,吉野北人发觉自己并还不知道答案。安全感是个很抽象的定义,吉野北人没有频繁思考过,物质、工作这些基本的要求他都已经拥有,然而进入到亲密关系里时,这却又是不得不思考的事情了。
出外务的川村壱马忙得晕头转向,搬东搬西的时候还未适应的金属圈时不时铬一下手骨头,轻微的痛感传递到大脑时变成了一丝诡异的满足,又勾得他想起昨天捧着男友的手郑重地戴上的画面。吉野北人手指要细长一些,佩戴的阻力很小,等不及完全推到指根就抓着他把手贴在一起,说那就戴上了哦。
手指填满彼此指缝的感觉很奇妙,所以影响再大也不会摘掉,适应是时间的问题。
也许以后还会多点类似的小麻烦,手镯吗,还是耳环?也要简洁点的吧,川村壱马漫无目的地想。觉得他也该多看看挑挑,买点什么,北人一定会喜欢的,不管什么首饰他戴上都会很好看。
又想了一下两个人也许会戴着同款戒指和耳环的样子,不自觉地笑了一下。
忙里偷闲吃饭时收到吉野北人发来的消息,他一个人去吃了新开的寿司店。川村壱马把发来的图放大了看,点的饭食没什么特别,倒是吉野北人无意入镜的手上,还能看见前两天他抱怨整理文件时不小心被工具划到了的小伤口,已经逐渐恢复了,但还是有道痕迹,川村壱马曾让他贴个创可贴防止感染,被北人以贴着皮肤的感觉很黏腻这样的理由拒绝,结痂的时候又发痒发痛,他忍不住去抓,就是不愿意擦点聊胜于无的药膏,川村壱马知道他无法强迫他做什么事的,索性也不管了。
北人说寿司好吃,闲了再一起吃一次吧。又提到上午工作时发生的云云,川村壱马看着消息一条接一条弹出,等终于安静下才全部认真回复。末了才提到新饰品还不太习惯,在他手指上留下了不浅的硌痕。
“戴久了就好了,一开始都不习惯的,刚和壱马在一起的时候,我也不习惯呢。”
“现在不是很好吗。”
“吃完饭去工作了哦!打包了一点寿司回去,晚上你尝一尝。”
消息框沉默了一会后,连着弹出三条,川村壱马看着黑色的字,沾着米粒的筷子停在空中,嘴里的食物静止了几秒才继续咀嚼。
他好奇吉野北人是哪里不习惯,话语斟酌了几分钟才发出去信息,等回复的时候一口饭起码嚼了十下。
手机提示消息的震感通过桌子传给手臂,其实耳朵也听到了,在意什么事的时候对任何小动静都异常敏感。吉野北人发来简单的几个字:不知道要怎么相处才对。
可不请自来地主动表达想住在一起的明明是他。川村壱马有些着急地回想着自己当时的心境,他早过了会相信天降真爱桥段的年龄,面对称得上是火速的进展说不惶恐是不可能的,可实际做出来的行为,甚至说过的话,都没有体现出一点儿避让的意思。
因为他喜欢吉野北人。所以不会拒绝任何看似是主动推着他一起走的行为,连思考的余地都没有留多少,生怕是错过了就再也没有机会抓住。
吉野北人是主动的,大胆的,连吻他的时候都要说还是被我亲到了吧,这种时候总是眼睛亮亮的,苹果肌也要飞上天,于是川村壱马用无赖来形容他,觉得他得意的样子像是终于得手了心仪猎物一样。川村壱马也知道自己是送上门给猎人抓,吉野北人的无赖全然是建立在这样的基础上,自己的顺应才是他最大的自信来源。不,哪里只是顺应,亲密的时候是真的想把吉野北人就那么揉进怀里不放开,把只属于两个人的时间无限延长,想一直吻到天荒地老。他用这种沉默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用嘴不好说的最深层的爱,但比起吉野北人,他确实就太过隐晦又曲折了。
虽然硬要说的话,第一次的晚上大着胆子先凑上去索吻的其实是他,还颇有些豁出去了的想法,北人喝了更多的啤酒,连余光都能看出的不安分,却始终没有挪动身体半点,还是川村壱马先把头转过去才终于艰难地实现对视。而吉野北人似乎是只需要开一个口就能涌出极多的反应,被川村壱马含住有些颤抖的唇的时候安静了两秒便毫不犹豫地反亲了回去。
吉野北人用无赖来伪装,可实际上连怎么相处都不清楚,得意全然外露,在情场上都要被经验丰富的狡黠猎人嘲笑的,又怎么不是笨蛋呢。想到这里川村壱马没忍住笑出了声。又看着自己手上银白色的金属物——戒指被人类赋予太正式的含义了,于是作为一种直接的示爱行为时,反而会奇妙般地给真心带来考验。
而吉野北人大概是真的不太在意是否会被无聊的人问,也不觉得对外糊弄的话会影响真心,于是他坦然地很,可倒是无意激起自己的不安了。
今天很忙,而川村壱马知道这次的消息不能是忙里偷闲随便说几句的状态了。他一直觉得有些意义很大的话要面对面才对,无论是电话还是短信的形式,都会显得本人不够重视,而和吉野北人的事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又投入工作前,他转了一下戒指到舒适的位置,观赏了戴上后的第不知道多少次。这次他更是觉得北人的审美真的挺好,简洁的设计很适合他们,确实是会被身边人询问在哪里购买的程度。
出外务的时候不需要等到平时的下班时间,工作做完就可以回家了。川村壱马提前赶了一小时,今天是要在他家里吃饭,不出意外也要过夜,回程的路上川村壱马琢磨着要怎么把一些话讲出来,想着想着又觉得太正式了会令人紧绷,做情侣当然是要松弛舒心的才对。
他现在是在想着要把这段关系积极地延续下去了,想让吉野北人和他都处在更加健康的状态里,能像露出肚皮的小动物一样放松,而不是被揉得皱巴巴的一张纸还要小心地展开以免破损。
想抓得近一点也紧一点,于是川村壱马也想当个无赖了。他还不清楚北人所说的“现在不是很好吗?”是不是真的已经习惯并且享受着他们的关系还是安抚的话语而已,毕竟交往时间不算长,舒不舒服只有自己知道,但维持关系不是两个人都要努力的吗?总要有人先去舒展,先去意识到那些可能都算不上问题的问题,比如要循序渐进地去表露更多真心,像小动物般地因为天性互相吸引后,再慢慢舔舐到展露全部柔软的肚皮。
川村壱马就这么认真地想了一路。
傍晚时分进门的吉野北人一手提着电脑包一手拎着餐盒,天气逐渐热起来了,他的外套就挂在胳膊上。领带还没解开。
即便是来了很多次,多到他自己都数不清,吉野北人还是自觉地把自己定义到客人那一档,不过是金字塔最顶尖的那个,能和房屋主人恋爱的客人。所有会来到川村壱马家里的人中,他被允许做的事情当然是最多的。
身份调转,也一样,在他家里时川村壱马向来恪守客人的本分。倒不如说是川村壱马的谨慎才让吉野北人也时刻记住两人之间的关系——是亲密是情侣,也总要留有余地,吉野北人知道这点上他们一直做得很好。
门前整整齐齐地摆着他的拖鞋,川村壱马有点轻微强迫症,连洗手池的水珠都要时刻擦干净,这样的事更是常见。
居室不是很大,厨房就在几米外,亮着灯。吉野北人越过在处理食材的人把餐盒放进冰箱,念叨着他选择了哪几种寿司,还有下班去取的时候老板忘记了预订是现做的才会晚回来十几分钟。
川村壱马停下手中的活,料理台的灯光很足,辐射到整个空间,他看到吉野北人的手上的戒指闪闪发光。
吉野北人是比他更浪漫的,川村壱马从很多大小细节里感受得到,做爱的时候他总是很沉默,吉野北人承包了一多半的情话,他自认为是注重体验的那一派,总是要被轻浮的眼神动作勾几个来回才随便讲讲。买首饰对成年男人来说也不是常见的事,但吉野北人做了,选了简洁的款,来代表他们之间算是干净的爱情。
“还要我做什么吗?”
浪漫的人卷起衬衫袖子,手掌撑着料理台,脸色有些疲惫但仍是少年的气息,刚参加工作没几年,他们还都年轻。
“你下锅吧,我掌握不好火候。”川村壱马没停下手中洗菜的动作。
“好。晚上没有活儿的话我们去散步吧,今天好累。”句尾拉长,吉野北人把身体扭成一个夸张的姿势,肩颈响了几声。
“好啊,工作赶完了。”把最后一颗油菜放进沥水篮,川村壱马凑过来在北人唇上落下一个轻吻,“辛苦了哦,北人。”
吉野北人微微一愣,一时忘了反应。以前有过数不清的吻,但大多数都是有极强目的性的,下一步要么深入到口腔无限延长时间,要么顺着下巴往下亲,总之接下来发生的事不会是……继续做饭。
川村壱马第一次主动来给予一个这样——惯常得如同他刚刚路过时触碰了到彼此的身体一样常见的行为——的吻。
都是接吻,但在上床前和在厨房里,似乎也有点不一样。
“要下锅了喊我。”
“好。”
然后就是吃饭,洗碗,收拾厨房,出门散步,很常见的流程了。吉野北人先出门扔垃圾,觉得天气热于是没有穿外套,丢完垃圾转头看见手里拿着他外套的川村壱马也从楼洞口走出来。没有讲什么话还是接过来穿上了。
晚上的天气不错,抬起头就能看到一轮圆月,街道上三三两两走过几个人,没人注意到他们两个,本来就穿得简单又低调,一如会在平时遇到的任何人。
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些白天都做了什么事,吉野北人心思不太在这上面,对话空白了几秒钟后,他问川村壱马:
“戒指…有被问吗?啊,我猜被硌到了也许会有人注意到吧。”
有点不太自然又意图不明的一句问话,但他想听的也不只是回答。川村壱马笑了一下说没有呢,是我多想了,对你有影响吗?
吉野北人当然说没有。他巴不得天天戴着不摘下来,想有人问的时候带着点骄傲说:是和男朋友一起买的呢。
虽然也许会用“很重要的朋友”“关系亲近的人”这样的形容来代替那个过于明显的词汇,毕竟他们仍是少数。但吉野北人想让川村壱马知道的是他从来没觉得他们是见不得人的关系才需要隐晦起来的,做不到高调公开,但总要有些东西来印证,那就买一对低调的素圈一起戴吧,吉野北人挑款式挑入迷的时候是这么想的。也不需要让别人知道,他们知道就足够了。戒指戴上了就不会摘下,他愿意等到现实允许的时候,并且无条件地希望到那个时候,身边的人仍然是川村壱马。
“壱马也不要摘掉。”吉野北人说,刻意带上点听起来像是命令的语气。
“当然不会了,这是北人要买的嘛,是北人的真心,我知道的。”川村壱马慢慢地说,“说起来,北人有别的喜欢的东西吗?我以前不戴首饰的,今天虽然是第一天,但是觉得亮晶晶的,很好看。”
他抬起头,和吉野北人对上目光。
“要再买新的配饰一起吗?不是配饰也行,领带?手表?”
“为了什么?”吉野北人脱口而出,不知道为什么会发出这样的问句。
“也是为了纪念吧,纪念爱吗?不然现在我们就不会在这里了。”
川村壱马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回答这种话,吉野北人问的就没头没脑,他答的也言之无物。他们之间的爱究竟算是哪一种呢?他答不出来,他觉得吉野北人一样答不出来,但总之,是爱的。
吉野北人爱他,他也爱吉野北人,说不清究竟是谁先爱上的,就像不知道谁爱得更多一样,答不出来。
爱情本身就是无解题。川村壱马脑子里出现的全都是以前绝不会出现的东西,他是务实派,于是很少会想这些听上去有点抽象的内容,但是现在他又有点晕乎乎的,怕不是做鸡翅的时候,吉野北人多倒了半瓶啤酒才让他这样。
在一起之后频繁地出现这样的情况,有真实的变化感也是恋爱中的一环吧,川村壱马想,可他又很开心。
吉野北人拉过他的手,另一只手穿过敞开的外套,脸凑过来语气里都带着快活:“好,纪念爱。我想买耳环。”
“那我来挑,还是简单点的好吧?”
“都行。显眼的戴不出去就放在家里一起,反正也不会跑。”
耳环不会跑,人也不会走,都会在家里停留很久很久,吉野北人不知道这个时限会是什么时候,但他现在一点也不担心了。
很累,所以晚上默契地什么也没有做,躺在床上的时候吉野北人却又没有困意,浴室传来熟悉的水声,他比起之前有了更深的“是在同居啊”的认知。总是这样的小细节反而会带来记忆深刻的瞬间,也许十年后他依然会记得这个时候,没有什么特殊的,但是是想要记住的,是宝贵的回忆,至少对他来说。
川村壱马进门的时候还在擦头发,睡衣没遮住的肩膀挂着几滴水,吉野北人伸出手抹掉,染上体温的戒指划过突出的锁骨,触感明显,川村壱马比刚认识的时候瘦了一点。他旋即起了一点坏心思,抹掉水珠又盖上去摸得更暧昧。
“不是累了吗,这是在做什么呢。”
“不干什么,但我摸你不是天经地义。”吉野北人神色如常毫不羞耻地说。
川村壱马被噎得没话讲,丢下一句:“无赖。”
无赖还在不急不缓地说着明天早上想吃什么,看上去精神好得很,于是川村壱马转过头问他要不要看个东西。
吉野北人眼睛一亮,心里立刻涌上期待感。对小事情也抱有期待感是热爱生活的体现,即便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一定是这段感情能带来的积极反馈。
爱要有回应就是值得,他看到川村壱马俯身打开床头柜,翻了两下取出了什么。
是他们一直留存给自己没有表露给对方的领地。明知道其实也不会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东西,想到这点心里还是控制不住地跳了一下。
川村壱马把东西递给他。是一张普通的照相纸。吉野北人接过来,看清楚上面是什么的时候脸立刻红了。
耳边也传来川村壱马的轻笑,他鲜少害羞,但这次几乎是立刻地,想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那是一张他睡觉的照片,躺在现在的这张床上。脸占了画面的大部分,是从额头往下的角度,从照片都能看出来睡得死沉毫无防备,清晰度不是很高,但他凌乱的头发和微张的嘴一览无余,进入到镜头的衣服领口能看得出还是秋冬的衣服。
吉野北人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在这里过夜的时候,他喝多了被主人带回来留宿的那晚。酒量不好的人连询问地址的话都听不清,更不知道自己喝醉的睡态原来被留存了下来,还冲洗出来放在随手就能拿到的地方。他只知道自己在无意识的状态下意外睡了个好觉,第二天还吃到了被主人准备好的早餐,面包鸡蛋燕麦奶,是很简单的食物,但燕麦奶的香甜气息让他的心更安分不下来了。
那个时候他们还什么关系都没有的,虽然吉野北人已经在蠢蠢欲动着想试试追求这个意外出现在自己生活里又迅速占据了内心一大部分的同龄人,那也是在留宿的这晚过后才决定的。却没想到其实川村壱马已经做过偷拍自己睡觉这样的事了。
还藏得这么好,他才是无赖吧!!吉野北人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气鼓鼓地抿着嘴,他一直是主动的,外露的那个,在亲密的关系里不会掩盖任何,川村壱马足够的回应和反馈也让他心满意足,原来早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被川村壱马在心里擅自留下了一块属于他的空地。
可这空地上的第一个形象是这样的照片,吉野北人气得不想讲话,隔着被子乱戳川村壱马,眼前一片漆黑,他很快被更大的力量压制在被子围成的空间里。
胡闹了一会两个人都微微喘着气,更没有了困意。
安静的时间也珍贵,隔着被子也能感受到身下躯体的起伏,听着轻微的呼吸声,空气似乎变得更潮湿了。
“要做吗?”吉野北人把乱七八糟纠缠着两人的被子扒拉开,轻声问。
“你不是很累了,睡觉吧。”川村壱马也轻声说,他一直是会先考虑伴侣的类型,尽管欲望比起来是更旺盛的那个。这点让吉野北人满意也不满意,挑开了就回不去这一点川村壱马比他更甚,然而他明确说不那就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做了,他怎么努力也没用。
“那睡觉吧,等等。”吉野北人扣住川村壱马要离开的肩膀,被迫让额头相对,川村壱马也安静地等着他下一步动作。
“很喜欢你,壱马。说爱也不过分,能永远在一起就好了。”
真诚的表白会让人脸红心跳,川村壱马也不例外,他肉眼可见地变得脸红,忍不住嘴角的笑意,在一起这么久了也依然会被这样的话戳中心窝。
他知道吉野北人想从他这里听到什么。于是川村壱马把脸凑得更近,近到眼神都无法对焦,沉重的呼吸带着热气扑在吉野北人脸上,良久才语气里带着笑说,我对北人的爱也一样。
又轮到吉野北人脸红了,有些发热的血液在身体里乱窜,最终双双从脸颊上体现出来,贴在一起就更明显,像是冬眠刚苏醒的小动物互相感受彼此逐渐温热起来的躯体。
“睡觉吧,明天还要上班。”川村壱马干脆地落下一个浅吻,回到自己躺着的地方。
“明天忙吗?”
“嗯?”川村壱马一下没反应过来。
“吃寿司。”吉野北人一字一句地说,“笨蛋。”
川村壱马了然,他知道吉野北人其实不是那么热衷这类食物,是因为他喜欢吃才时刻记在心里。
“不忙,一起去吧。”
关灯后,一如往常的无数个夜晚。
但他们都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变得更好,更明亮,一如他们的未来。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