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野北人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很好奇接吻会是什么感觉的。
电视剧播到的时候他会被捂住眼睛，现实中偶遇情侣亲密是急忙躲开，因此亲眼观摩的经历没有，所以他只能靠猜，从少年苍白的情感认知里拼凑出幻想中的情况，他觉得或许就是紧张又格外期待的奇妙感觉吧。
这个问题到十几岁的时候依然没有答案。但时间就急匆匆地走到了高中，新的环境显得有些新奇陌生，由春入夏，窗外的树挤着枝桠更加枝繁叶茂，阳光就透过树叶缝隙投射到教室窗户上。
青春期的学生们跨越了学习阶段后就好像更有活力和热情，女孩子们三三两两聚一起讲话，聊化妆品聊电视剧电影，男生们聊聊游戏和运动，天气变热了之后又总是一窝蜂一样地涌出去打球，多短暂的课间也不放过。
气温升高之后，女生们有些话题逐渐变得不太一样，有时候突然几个脑袋之间的距离拉近，声音也变小，对话里说到的内容是不愿意让别人听到的，也许谁的脸上会挂上一点红晕，眨眼频率增加，嘴唇也抿到看不见，然后目光都飘向一个固定的所及之处。中学生的眼睛藏不住事。
男生之间也不一样，熟悉了之后吉野北人就老被拉着一起打球，擅长体育的人总是会更受欢迎，所以他被女孩子们盯得很多。
他的同桌也是，那个总是在闷头看漫画的同桌。虽然是做同桌，但爱好八竿子打不着，他带着室外的暑气和一头汗水进到教室时，川村壱马总是入迷地捧着不一样的书坐在位置上，当个屁股粘凳子上的安静帅哥，也不知道能不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炽热又闪躲的目光，总之是只留个侧脸给旁人，连吉野北人也鲜少在课余时间看见他做什么别的事。
有点宅的同桌是刚开学的时候自己找上来的，新生扎堆报道，吉野北人还谁都不认识，川村壱马招呼打得也随意，说在录取名单上注意到你了，没想到报道也能遇到，叫北人是吗？我是壱马，川村壱马。然后自然而然地就一直站在一起，分配座位的时候也不例外，全都是新认识的同学们，班主任就近分配，高中的第一任同桌就这么定下来了。
川村壱马学习很用功，但意料之外的话不多又宅，没多久吉野北人就觉得这个同桌有点无聊，然而在女生那里壱马和他一样受欢迎，于是被迫帮别人传情书给对方的事也不少。川村壱马把少女的信件递给吉野北人时像平时借他橡皮一样平常，给自己的信件也不会有过多的兴趣，公事公办一样，更让北人觉得他有点难以琢磨。
给川村壱马的信件全都没有回应，他礼貌地拒绝一切，态度周全而淡漠，追求者无一例外都是无功而返，本人似乎完全不在意的样子难免会让人觉得意外，吉野北人试探着问过，壱马是不是有恋爱对象啊？
被突然问到的川村壱马并没显得多惊讶，而是反问道北人怎么会这么想。吉野北人嘟囔着说，壱马好像完全不接受女孩子啊，表白一个都没有接受过，难道女朋友是在外校？
川村壱马笑了一下没有再回答，吉野北人没得到答案，不过看他的反应猜想估计是没有女朋友的吧，要不肯定会有些不好意思，除非他的同桌确实是个情绪不太丰富的人——但又不是，某次吉野北人打篮球时被飞来的水瓶砸到了手臂的时候，川村壱马关心地询问了几天，他都恢复完全后又被冷不丁地问了一次状况，和以往看上去不怎么会有波动和温度的样子不太一样。还有，吉野北人曾经鲜少地见过一次，是在午休的时候听到了身边传来极轻微的隐忍啜泣，扭过头就看见川村壱马散发着感性的背影和轻微颤抖的肩膀，桌子上是他最近一直在看的漫画。吉野北人看到过书名和简介，中二热血作品，但画风并不凌厉，随便翻翻还能看到很可爱的线条形象，吉野北人当时在内心吐槽川村壱马的品味怎么会和他读小学的妹妹差不多。
然而他看这样的漫画看哭了。从眼角缝隙瞥着看上去因为故事情节而有些难过的人，吉野北人努力憋着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意识到他无论话少还是宅都是表象，其实也是有着蛮丰沛的情感的。
虽然看不到川村壱马的眼睛，但吉野北人很难不好奇他如此稀少的情绪外露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可能是这样的情感表露的阈值比较高，不像其他心事全都挂在脸上的男生女生们吧，吉野北人擅自分析着他的同桌。现在他相信川村壱马应该是真的没有女朋友了，看漫画都会流泪的人，如果恋爱了肯定不会像现在一样天天宅到显得有些无聊的程度。
没准儿会是个恋爱脑呢，他在内心更加大胆地编排。
盛夏来临，空气中飘着越来越密的制热因子，操场烤得要冒烟一样，男生们不再高频率地外出打球，于是在课余时间相处的时间多了一些，偶尔也和女孩子们一起闲聊。
“喂！听说了吗？”一个男生略显兴奋地说，“市里开了一家高端咖啡厅，是我们这里的第一家吧？”
另一个女孩子用同样兴奋的语气回复：“那个！我知道！star…star什么来着？”略显高端的场所对市郊的高中生们还是有些陌生，洋气的名字都记不住，几个人挤在一起想了半天也没对出来正确的店名，又七嘴八舌地开始谈从哪里看到了店里的热门饮品。
吉野北人对这件事略有耳闻，但他也不知道正确的名字，新奇的东西总是有吸引力的，人的情绪会传染，没聊几句他也加入了探讨饮品的对话里。
聊着聊着，提起话头的男生挠了挠头：“所以……到底店名是什么啊？有人知道吗？”
“Starbucks。”
略显低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足够有特色的声音都不用辨别就知道是谁。吉野北人有些惊讶，川村壱马也是会在意这些潮流东西的吗？
“对对对，是这个名字！没想到壱马竟然知道哎。”新的讨论很快引起，川村壱马笑了笑没再说话，转过身去不再参与话题。吉野北人余光瞥到他伸手从书包里掏出了两块巧克力，扒开吃掉了，然后露出了一个非常不易被察觉的满足表情，很快又回到原先的状态。
无意窥探到了一些小事，吉野北人觉得很有趣，原来壱马也会因为吃到甜的东西而开心。
第二天是周末了，但他们还要一起来学校上一个上午的自习，放学后川村壱马有些意外地叫住了他，问他想不想明天下了自习后一起去那家咖啡店。
“刚开业的时候去过一次了，想再次光临呢，北人也有兴趣的话要一起吗，反正明天下午就休息了。”
吉野北人有些意外，没想到川村壱马会提到这个，打球的邀约他是次次都应的，同桌的好意邀请也要应下才对。他的同桌是个有想法会主动去做的人，就像第一次见面时川村壱马就跑来和他主动相识的情况一样。
一天的时间过得很快，没有因为突然的邀约产生什么变化。下了自习后其他同学们三三两两地离开迎接短暂的周末，他们也一同出发奔向市里的咖啡馆。
下了公交车后还要走一段路，下午的太阳是最毒辣的，树木遮挡的阴影处不多，吉野北人被晒得有些燥热，川村壱马拉着他说热的话就快些走吧，店里面一定有空调的。
“好。”吉野北人觉得听着川村壱马的话安心了些，去过一次了所以有经验吧，他这样想着。
跟着川村壱马走进挂着大大的商牌写着“starbucks”的店门，一进去先是被强烈的冷气给予了周身的舒爽，随后便闻到了非常浓郁的咖啡香气。
第一次来，精神体验大过口味选择，吉野北人选了个价格适中名字也好听的款，焦糖星冰乐，听上去就觉得会很甜。
“北人喜欢喝较甜的口味吗？”川村壱马问道，指着菜单上一处对他说：“这里可以自定义调口味的，有没有什么想加的东西？”
完全的知识盲区啊，吉野北人茫然地看着菜单上各种品类，不知道怎样会达到更好的味道，又担心选得不对会不会被川村壱马笑，看了半天最后慢吞吞地说了一句，那加一点可可碎吧。
川村壱马笑着说加可可碎很好喝的，看来北人也是有点甜口的口味呢。
他确实是。吉野北人想着，他确实有点喜欢甜味的东西，但和年长点的人普遍认为小孩子会爱吃糖的观点不一样，他只是觉得食品中的甜味素能够让心情愉快。
这个好像是有点科学依据的。心情不太好的时候大脑是稀缺糖分的。这时候如果摄入一些高糖分的食物，会快速进入血液，满足躯体对能量的需求，减少疲惫和不适感。
点完了单面对面坐着，不知道说什么好。毕竟还没有熟悉到能够闲聊天，川村壱马向来话少，即使和学校一样是坐在同一套桌子上离得很近的距离也依然是话很少的状态。找不到话题，吉野北人干脆想着生物书上关于糖分和人体营养之类的内容打发时间。
川村壱马也是爱吃甜食的人吧，吉野北人脑海里又出现他下课时偷偷吃了两块巧克力又露出了不易被人察觉的满足表情的样子，想着一会儿喝完了东西也许能稍微让两个人之间的氛围热一点点。
“北人喜欢这里吗？”川村壱马突然问道。
嗯？有些意料之外的问题，但他还是回答说：“这环境不错呢，在这里呆着应该会很棒吧，适合学习或者看看书的地方。”
“也有情侣坐着安静的约会呢。”川村壱马笑着说，目光越过吉野北人落在他身后的位置，吉野北人顺着扭过头去，确实看到了一对跟他们年纪差不多大的情侣坐在角落里面，压低着声音不知道在说什么话，表情是完全不掩盖的灿烂开心，夹杂着学生恋爱中特有的羞涩。女孩子穿得很可爱，齐眉的刘海盖着粉扑扑的脸，男生表情有些紧张，也难掩兴奋。但很奇怪的是他们面前的桌子上只摆了一杯饮料，杯子里面插了两根吸管。
吉野北人意识到这是情侣间的小行为，分喝一杯甜品这种事情。
然而等服务员端着盘子过来他才意识到他和川村壱马也是只点了一杯喝的，就是他选的加了可可碎的那杯星冰乐。川村壱马什么也没点。
知名连锁店的店面很精致，饮品的外观设计也一样。顶层上纯白的奶油淋着浅黄色的焦糖。透明的杯身透出的深色的饮品色泽。
“一个人喝完一整杯的话晚上会睡不着觉的，不知道北人睡眠质量如何，我摄入有咖啡的东西之后晚上就不太好睡着，第二天精神也会不好。”川村壱马解释道，又向服务员多要了一根吸管。
原来星冰乐里含咖啡吗，很合理又正常的解释。但吉野北人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跳了一下，想起身后的学生情侣对着一杯咖啡的样子。看上去和他们的年龄也差不多，班中有谈恋爱的同学都是和外班或外校不认识的人，身边还没有出现过热恋中的情侣，因此吉野本人还没有近距离观摩过同龄人恋爱会是什么样子的，这是第一次。
川村壱马拿过多要的吸管插进杯子里面，尖端穿过白色的奶油，向两个人的方向倾斜着，轻搅了一下后川村壱马示意北人先尝尝味道。
吉野北人凑近观察了一下，先钻进鼻子的是轻微的焦糖的香气。混着一点奶油的甜腻，主要的部分被压在了奶盖下面所以闻不到丝毫，只能通过透明的杯身看见一点深色的可可碎飘在液体中，还随着刚刚搅拌的动作在慢慢地旋转。
糖浆的甜蜜迅速地包裹住味蕾，第一感觉是冰，第二感觉是甜，一点都感受不到咖啡因的苦，可可碎也在舌尖儿融化。多种不一样类型的甜混合在了一起，是他以前没有体会过的口味。
吉野北人专注地品味着新鲜事物的味道，注意力放在味觉上，视觉的敏感就降低了。直到感觉到头顶有一丝压迫感才反应过来，刚抬起眼睛就猝不及防地对上过近距离的另一双眼。
川村壱马拿起了另一边的吸管开始品尝这杯过于甜腻的东西，两根吸管的底部在过于狭窄的杯子内部相互碰撞，产生了轻微的阻力，都传递给了另一边也叼着吸管的吉野北人。
额头的距离差不多稍微往前倾就能碰上了，白色的吸管内壁本来被棕色的液体装满，但他这边液体的高度掉了下去，吉野北人突然没心思再喝饮料了。
他的心脏猛地揪起了一下，太近了，这行为可以说是毫无边界感，是近到算是冒犯的距离了。如果对面坐的是个女孩子，吉野北人可以确定她是应该是对自己有意思，而出于礼貌和讲体面的性格，他会毫不犹豫地拉开这个距离。
但是现在他没有。就只是叼着这边的吸管把眼睛悄悄地抬起，过近的距离是聚不上焦的，所以只能通过余光勉强感受动作。
没有人说话。安静的情况下所有感官的敏度都被放大了很多，吉野北人有些惶恐，他无端地觉得川村壱马凑过来不会单纯为了喝东西，即时反应也在告诉他，应该尽快后撤来拉开这个有些暧昧的距离，
然而身体却没有动。他耐着性子不讲话，就维持着这个姿势，等着川村壱马下一步会有什么动作。只是稍微把脸偏了一点角度不再是正对着，然而额头之间还是稍微一动就能碰上。他盯着空无一物的桌面，口腔里残留着刚刚喝进去的甜腻的味道，过多的甜味素在舌尖儿留着散不掉的余韵。
吉野北人不禁有些疑惑，星冰乐这么甜，里面真的含咖啡因吗？
安静的状况维持了几秒后川村壱马先有了一点动作，只是把吸管放开。吉野北人用余光感受到他的目光也抬上来了，他依然看着桌面，心里猜想着现在川村壱马应该是以上目线的状态看着他。
接下来会说话吧？这个认知让吉野北人的心脏又跳了一下，他太好奇了，好奇川村壱马会说什么来让现在这个情况合理。
其实只是一个小动作有些反常，但这和他平时认识的壱马实在是无法联想到一起，过去的接触里川村壱马不是在学习就是在看漫画，社交并不多，但吉野北人能感受到他的边界感不弱，至少现在这样有些含糊的行为是从没见过他在学校的区域内做过的。对他还是对任何人，都没有过。
“北人…对这杯怎么评价？”
开了口，他的声音依然低沉，音量也不大，在这个距离传进耳朵里面，说觉得和平常交谈是一样的感觉是不可能的，吉野北人想到了四个不合时宜的字：耳鬓厮磨。
“还好，只是有点太甜了。”扔掉不合时宜的联想，他选择了一个正常的回答。
“下次少加两泵糖浆就好了，但味道还是不错的吧。”
再盯着桌面就不礼貌了。吉野北人磨磨蹭蹭地把脑袋抬起来，果不其然正对上川村壱马。确实是上目线的眼神来看着他，表情看不出什么，但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对微表情的变化有点太敏感，似乎能从川村壱马的脸上看出是有点隐含着的慌乱。
和一点点的紧张。他的瞳孔有点不安分，黑色的瞳仁里映着头顶上暖色的光点，在眼白的对比下，细小的颤动格外明显。
似乎能从这双眼睛里看出什么东西，但吉野北人没有完全的自信，他知道自己眨眼的频率肯定也有点过快了，川村壱马和他对视，一定也会注意到。
咖啡厅里面人不少，但是氛围很安静，座位上的每个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似乎不关心也不在意别人做了什么，更没有人在意他们两个学生在角落里面有些亲密到异常的行为。从头顶打下的光是暖色的，照得川村壱马黑色的头发有些发亮。光亮打得足，即便有睫毛的遮挡也可以从黑色的瞳子里反射出来明显的亮点看出来颤动。
吉野北人感觉自己神经有些紧绷，然而越紧张的情况下总会突然想到一些完全无关的东西，就像越考试时越答不出题越容易颅内重复播放一些特别魔性的音符一样。他觉得这是人的大脑在经历发展到如今的精密程度下最劣势的所在。
小时候看过些偶像剧，虽然到接吻的热烈程度时基本都会被一些有意地岔开话题，以至于好奇到现在都不知道接吻时具体会是什么感觉，但吉野北人还是能感受到尽力演绎着亲密的情侣们在接吻前的气氛会有多么的不同。
竟然和眼下的情况有些相似。但真的发生到了自己身上的时候他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川村壱马是营造成这样气氛的始作俑者，他却搞不清楚这人的目的。
想不出对策，吉野北人涌上了一丝烦躁，干脆装着半开玩笑的语气快速说：“哇壱马离得好近，一般在电视剧里面主人公们下一秒就要接吻了吧。”
还挤出了一点努力显得自然的笑，其实是掩盖了真心的询问，因为他竟然鬼使神差地觉得如果川村壱马真的要来亲他的话也不是什么坏事。
会出现这样想法连吉野北人自己都吓了一跳。然而不等他去检讨自己竟然有这样出格的想法川村壱马就已经对他的问句做出了回答。
“我没怎么看过电视剧，但是，不会拒绝的。”
他停顿了一下，吉野北人看到他吞了下口水，再开口的时候语气没有什么差别。
“如果北人想要我吻你的话。”
简单的几个字，像平地惊雷一样，吉野北人的脑子轰地一下就炸开了，川村壱马诚实地回答了他的问题。然而他太过诚实了。
被迫空白了几秒。因为太过震惊感官也变得迟钝了，川村壱马挪开了横在两人当中的饮品，但没有再缩短本来就过近的距离，安静地等着吉野北人对他过于炸裂的几个字作出反应。
他说的不是玩笑话，吉野北人能肯定。他的同桌不是这样轻浮的人，这点从川村壱马在报道的时候就主动来找他的时候就确认了。
川村壱马是在对自己表白。只是真的太突如其来了，一点过度都没有，打得他猝不及防。再望向川村壱马的眼睛时那漆黑的瞳仁里已经多了一丝期待，然而他很坦然，并没有什么杂念，只是在安静地等着回答，接下来会做出什么全部取决于他怎么回应这炸雷般的几个字。
川村壱马会想让他怎样回答呢，拒绝的话可能就不会再有这样一起进城来喝东西的体验了，吉野北人不禁抱怨川村壱马要么不讲话要么一步就要跨上最高台阶的行事风格，似乎并不担心这样莽撞的行为被拒绝的风险有多大。果然是爱看漫画的人吧，把这样有些戏剧化的情节直接搬到生活中，他明明可以一步步走的。
应该从多交谈开始吧，到私交变多，再到可能算不上约会的相处，最后再走到表白这步才是比较正常的流程吧，哪里有人第一次和喜欢的人单独出来就凑到脸前直白地问我能不能亲你啊。
几秒的时间内吉野北人脑子里闪过了几亿的东西，他发现了一些以前没有被意识到，但及时反应不会骗人的东西——面对川村壱马直白的进攻，他内心深处竟然是欣喜的。
他被篮球场外的女孩子用羞涩又直白的眼神盯过，或者被递情书这样的经历也真的不少，光是川村壱马转交给他的就有四五份。然而知道自己被人喜欢后却产生惶恐又惊喜的心情，这对他来说完全是第一次。
所以他慌乱又兴奋，因为是同性吗？因为是距离比较近的同桌吗？不，并不是因为某一种关系，而是因为他是川村壱马吧。
吉野北人又惊讶于自己竟然飞速地认清了内心。
川村壱马有足够的耐心来等待一个回复，然而吉野北人快焦灼到糊了。心脏也开始狂跳，顺着胸腔一下下地快跳到了喉咙，等跳出口的时候就变成了一个简短的字节。
“好。”
在知道市区内开了这家连锁咖啡店的时候，吉野北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会把初吻留在了这里。
两个中学生躲在角落里，用比手掌还要小的菜单夹遮住碰在一起的唇，聊胜于无但脸皮确实是薄，有遮挡总比没有强。
没有人有什么经验，吉野北人是初吻，他猜川村壱马也是，仅仅是两片嘴唇放在一起贴住也能感觉到彼此的颤抖和不安。
周围一切都变得更安静了，听觉和视觉感官被弱化掉，但唇上的触觉被放大了无数倍。敏感的皮肤轻轻摩擦，极小的动作却有效地刺激着荷尔蒙的分泌。吉野北人意识到自己盯着前方的眼神变得有些涣散，连思考也变得迟钝了。
咖啡店里面特有的香气钻进鼻腔，在此时变成了奇怪的催化剂，大脑都变得晕晕乎乎的，胸口也有些发热，不知道这个吻会持续到什么时候，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都不想结束。
放大的感官先是嗅觉，再是味觉。那杯自己随便点的饮品过甜的口感留下的余韵像是会无限放大的恶魔一样挥之不去。口腔里以紧闭着的牙齿为分界，外面的唇在和另一个人亲密接触，舌尖上满满的都是刚刚摄入的过甜的饮品的味道，喉咙也在不停地吞咽着口水。
吉野北人承认自己是太紧张了，接吻的感觉果然和他多年前就猜测的一样，紧张又充满期待，他心脏狂跳，又在期待川村壱马会做些什么。
他突然想先尝试些别的，于是用舌尖试探着勾了下对方紧闭的唇。川村壱马愣了一下，很快便顺从地让他把舌尖侵入进去，然而接吻都是第一次，舌吻更没有经验了，最后只是舌尖触碰在一起稍稍纠缠了下便双双退缩。
接吻的感觉真奇妙，终于分开的时候吉野北人迷迷糊糊地想，他甚至有些亲累了，思考还是跟不上，组织不好语言来描述他的初吻是什么感觉，只觉得亲完了怎么嘴里还是好甜，他和川村壱马第一次接吻的记忆竟然是甜的。
川村壱马亲完后的第一句话是说，这是他的初吻。
于是吉野北人笑着说我也是。
两个人都死命装着不惊讶，有惊喜感也不要表露出来，为一点高中生无用的自尊和面子。
那天离开咖啡店的时候，吉野北人狠狠地喝掉了杯子里剩下的所有过于甜的星冰乐。他确信这里面根本不含咖啡因，什么喝了睡不着，都是川村壱马找的借口，被识破基本是毫无悬念的，但他输给了这个拙劣的借口，这很遗憾。
并肩走在回程的路上他们还是不讲话，但原因已经大不同了。川村壱马选择了要一步登天，他成功了，但是经验都不多啊，需要时间来接受的，川村壱马和他都是一样的。
大大方方的对视现在做不到，所以吉野北人就悄悄瞥着身边同样垂着眼睛的人，不知道放在身前还是垂在两边的手又暴露了主人的细小慌乱，也没注意到自己的嘴角已经翘起了一个不易被察觉的弧度，就像他在课间悄悄吃零食又露出满足表情的时候一样。
生物书上教得没错，甜味素的大量摄入确实能让人心情好。
或许也有他们意外又顺利地从今天开始做恋人的原因吧。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