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燃一根细长的烟,長谷川只是盯着它慢慢地燃烧,一丝微弱的火光却像小蛇一样缓慢吞噬着,白色的纸包着烟草,一同烧成灰烬,落下来,带着火光划过黑色的夜,然后轻轻砸在地上,消失不见。
“......さん、に、いち。”長谷川每天都会倒数着一根烟点完的时间,事实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每次从第十秒开始倒数的时候,他的心跳总是会加快,仿佛烟燃尽的时候就会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一样。
结果是没有,任何事都没有发生。
除了火光灭掉的那一瞬间给两根手指之间带来温度,微烫的感觉将他从幻想拉入现实,然后他就松开手指。唯一照亮黑夜的光也不存在了,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人与漫漫长夜作伴。
吸二手烟的滋味不怎么样。
刚开始的时候,長谷川感觉自己要被呛得死掉了,污浊的气体环绕在他的周围,整个人都被笼罩颓废的阴影中。可他觉得这样的味道却意外的好闻,即使吸进去的过程很难受。
童年的记忆里的父亲是一个狠戾的角色。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永远紧闭的大门,古铜色的门把手上雕着一些他看不懂的花纹,两侧的窗子镶嵌着晶莹剔透的玻璃,阳光滤过彩色玻璃投射在地板上,像是彩虹的颜色。
他藏在厚重,甚至落上一层薄薄的灰尘的窗帘后面,这是童年时期少有的乐趣。
父亲的身上总是沾有淡淡的烟草味儿,闻起来一点儿也不呛,莫名其妙地会让人感到安心,母亲同父亲呆的久了,身上也会有这种味道。每个孤独的无眠夜,他总是一股脑把父亲留在衣帽间的大衣扔在床上,他以为这样熟悉的气味会伴随他入眠,可是现实却是睁着眼睛直到天明。
父亲的右手上有好几处厚茧,用手摩挲他的脸蛋儿时他总想躲开,他问父亲这是什么,父亲回答这是权力的象征。好吧,他没有听懂,很奇怪的回答。
同父异母的哥哥比他大好几岁,在他还躲在房间里哭鼻子的年纪,哥哥已经经常跟随父亲打理家里面的事务了。
哥哥说他从来都看不起爱哭鼻子的他,从来都。
身上多处伤疤也足以证明他是值得父亲信赖的人。
厚重的门被推开,与他从书中看到的那些门后的秘密大相径庭,顺着楼梯走到最底层,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儿混合着烟草的味道,充斥着他的鼻腔。墙壁上挂着的是各种各样形状的剑,父亲最爱的收藏品。这是充满罪恶和噩梦的地方,他们从来没想瞒着,作为家里的孩子,他被家长认定一定要继承这份事业。房间中央有一个很大的鱼缸,福尔马林的气味儿盖过了血的味道,他很好奇地摸了摸鱼缸表面,粘粘的触感,很恶心。
暗红色的透明液体因为密度过大,即使头顶上的换气扇暴躁的吹着,也如一潭死水一般静置着,鱼缸里面泡着的什么东西,他也无法分辨出,只是再多看一眼,就会忍不住呕出来。
鱼缸两三步开外的地方摆着一个架子,用通体透明的有机玻璃围了起来,一只蛇盘在光秃秃的木制架子上吐着信子,尾部因为发觉了陌生的气味儿而开始不安的抖动起来。小蛇的花纹很美,是很罕见的绿色的种类。
小蛇发出的动静被哥哥发现了,慌乱之中長谷川不小心打翻了许多罐子中的一个,油腻的液体浸满了他的双手和附在小臂上的衣服,渗到指甲缝里面,扑面而来的气味冲进他的鼻腔,他顿时感觉自己快要无法呼吸,皮肤也是。
很窒息的感觉。
他想也不想就转头跑开。
手上的黏糊糊的液体并不好洗掉,他把手伸进注满热水的浴缸里,用洗手液洗了很多遍,热水给他带来安全感,他感觉自己在做梦。
从小被母亲逼着学习钢琴,即使他不愿意。站在领奖台上的他收到了来自父亲朋友们的赞许,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父亲脸上洋溢出笑容。
对他来说却是一种煎熬。
直到他遇到了武知海青,他的高中同窗好友。
发小藤原樹是一个很纯粹的人,外表看起来纯良无害,甚至让人感觉是一个乖孩子,他是爸爸好友的儿子,長谷川慎起初对他嗤之以鼻,他不相信再这样家庭里出生的孩子,会长成这般模样,听同学说他们家晚上经常出现猫的惨叫声,長谷川不会感到意外,就像他本人一样,在这样大的压力下,他认为自己早就变异成了一个怪物。就如同父亲和哥哥一样,与他们不同的是,他没有勇气和胆量,他只会伤害自己。
藤原樹主动找他谈话还是小学六年级的时候,之前都是怎么交流的,只有在两家人聚会的时候,他俩见面时才会交流,其次就是学校里,藤原樹在课间抱着一摞本子走向長谷川慎,说你的作业交过来。
他通常是不写作业的,埋在臂弯里的头颅也不抬起,闷闷的声音传出来,我没写。
藤原樹送他一只猫,说家里的猫生宝宝了,于是送你一个。他回答,不要,养不活的......え?你有这么好心吗,听谁说的忘记了,总之藤原樹家里每天晚上都会有猫的惨叫声传出来。
藤原樹很奇怪,这样的话从哪里传来,自己并没有做过那种事啊……猫的惨叫,不会是前段时间母猫发情的叫声吧。
藤原樹气的跳脚,作为猫猫教信徒,他最听不得这样的话了。長谷川慎觉得他很可爱很好笑,明明是他自己单方面认定的死对头来着,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藤原樹送给他的猫没过两天就被送回来了,原因是長谷川对猫毛过敏。
但不意外的是,他与动物相处的时候心情会平静下来。他很懊恼,或许是住在家里的缘故,就算很多时间都和妈妈一起,也会被影响的整个人无缘无故地暴躁。
爸爸的金丝笼里面有一只知更鸟,蓝色的羽毛如同海蓝宝石一样,長谷川经常盯着它的羽毛发呆,这样可爱的小鸟,和父亲的性格一点儿也不相称。
后来这只鸟就跟着小慎离开了家。
和藤原樹熟悉后才发现,他们两个人其实很想似,一样的不爱说话不爱笑,同样地对这个世界感到不满。他很好奇藤原樹对世界不满的情绪来自于哪里,毕竟在他看来,藤原樹就最多只能算得上内向人格而已。
中学二年级时,藤原樹邀请他去参加舞蹈社,再三推脱后,他最终答应了对方。
武知海青是舞蹈社的社长,人长的高高壮壮,性格外向很受人喜欢。听前辈们说,武知海青和别人相处的时候总是带着笑容,但長谷川慎素来很讨厌总是看起来特别开心的人,开心的人总有一种魔力,会感染身边的人,陪着他们一起笑。
可是他不喜欢笑,自然也不会喜欢笑容。
社团在开学第一次见面会的时候,海青就给大家准备了许多礼物。令長谷川慎感到惊讶的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面,而武知同学却能精确地知道大家的喜好。比如在分礼物的时候,他给了藤原樹一只小猫玩偶,藤原樹看起来特别满意,回家的路上一直在夸武知海青细心。他有点无语,仅仅是因为这个玩偶凑巧特别像藤原樹养的猫罢了。
武知海青给他了一顶帽子,居然还是他一直想要的那顶。
迎新晚会上武知海青想大家展示他新接触的舞种,藤原樹摇摇头撇撇嘴,说「这确实是一种新的艺术,言外之意是我其实欣赏不来呢。」
長谷川慎很喜欢这样的舞蹈,是他从来没有接触过的。krump是一种将内在负面的东西通过强烈的舞表现出来的行为,他在武知海青身上,看到了一种急于发泄出来的情绪,就像在拳馆看到那种扎着拳击辫的斗士一样。
尽管武知海青只是在对着空气挥拳,可他想,希望自己此时此刻能站武知海青的对面......
長谷川慎看了看身边正在品鉴舞蹈的藤原樹。
「希望他没有读心术」
吉野北人的童年是幸福的,在乡下的日子过得虽然清贫,但到也算不上无聊。
春天和哥哥一起在柔软的草坪上追着蝴蝶,夏天躲在树荫下听鸣蝉和蝈蝈合唱,秋天踩着成堆的发黄的银杏叶嘎吱作响,冬天给自己围上一条围巾,出了门就直接躺在地上。
还好小时候交通也不算发达,这个地方几乎没什么车,吉野北人常常被母亲揪着一只耳朵拎回家去。
读高中的时候他打算上京去追梦,家里人说不上有多支持但也没有反对,于是吉野北人就放弃了他从小到大最热爱的篮球,背着洗的有些发旧的书包离开了家里。
手里还拿着妈妈在他临走之前塞给他的饭团。
早春的季节天气还没有那么热,吉野北人手里的饭团很快就冷了下来,在乘着电车前往东京的路上,他看到了许多老家没有的风景,电车呼啸而过,
窗外的景色也跟着变化,吉野北人插着耳机靠着椅背上,就这样睡着了。
醒来时是被列车员轻轻拍醒的,吉野北人不好意思地对着他笑笑,背着自己的小书包下车了。
跟着海报上的地址来到了中目黑LDH会社的楼下,这幢大楼不是很高,玻璃幕墙反射着周围的街景,来来往往的人们穿着时髦的服装,吉野北人看看自己,低下头转身向大楼里走去。
即使经验不足,可凭借着清纯的面容和未曾雕琢过的嗓音,吉野北人还是被选上了,虽说前者也是十分重要的一部分,“但后者更重要嘛。”神谷健太告诉他。
后来两个人就组成为了新的组合—「sparkle」。
这是神谷健太取的名字,他从自己脑海里为数不多的词汇中选中了它,他希望自己和吉野北人两个人可以像漫天的花火一样闪耀。
“Sparkle,我也会像家乡的星星一样闪耀吗。”
后面的日子过得很平常,他们两个住在一间宿舍里,每天过着重复的日子,起床、吃饭、练歌,吉野北人还要每天去学校呆上三四个小时,神谷健太
比他大,那个时候已经毕业了,在他去上学的时候,神谷健太就在琴房里面练习架子鼓。
吉野北人先开始还会去酒吧里面打零工,顺便跟着酒吧的驻唱学习,神谷健太每次都会去接他,酒吧驻唱是个很喜欢开玩笑的小哥,却很认真的祝他们两个能够早日出现在大屏幕上面。
每次当两个人想要放弃的时候,那个人的祝福就像是一针强心剂一样,让两个人重新振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