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应该是做了个噩梦,可能是春梦。
不太确定。
和一条鱼翻来覆去地做,像是思春期在二十多岁迟钝反复的梦遗初潮。
惊恐地醒来是因为画面跳脱到人的躯体鱼的尾巴,是吉野北人的形状,囚禁在透明棺材一般的长方形水缸里,舒展的姿势,赤裸地——如果尾巴不能算作衣物的话,全部都埋在水里。他想知道吉野此刻到底是鱼还是人,如果是人他会不会在水里溺死,又是不是能被他唤醒。于是梦里他一步步挪着靠近,他漂亮的脸颊粉红色,鼓胀又收缩着呼吸,像有两弋鱼鳃,嘴唇不是乌青的而是温润的红。这不是一具尸体,长谷川下了判断。可这个场面实在是瘆人,惨白的灯光,只有不知来处的水声。他伸手想去够玻璃缸沿,即使踮起脚也触摸不到水缘,想来够到了也只能够从边缘跌进缸中,而他千真万确是人类,他会缺氧。只好无助地趴在水的外面,拍了拍,他想开口喊hoku,喉咙里果不其然是哑的。
全然是湿润的梦境。醒来的瞬间才是溺水的失落,一种滔天洪水降临般的灾难感。长谷川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下身,一如既往,如他每一次梦到吉野北人。
摁到手机锁屏,刚刚过五点,外面依然是一片漆黑。这间高层的小公寓里是否真的存在过那样一条鱼?
有水扑腾地响,床脚墙边立柜上的鱼缸,长谷川揉了揉眉心,祈祷一秒他养的金鱼不要跳缸自杀,但没有力气去察看它是否还在水里。他此刻仍然不得清醒,连心也跳得很快,想醒来再说吧。闭上眼也又软弱地掉进睡眠,一直到天光大亮他猛地坐起,视野虚焦,鱼缸渺小的水体里依然有红色的火在动。
他给它喂食的动作比吃早餐还要习惯,一直观察着鱼嘴张开变圆吞进去,一定会闪回吉野蹲下为他口交的画面,偶尔几次射在他嘴里喉结吞咽时的滚动。
这性欲太直白了。
这么想着,长谷川慎伸出一根食指,点了点水面,饱食(据说金鱼感觉不到自己吃饱)过后的金鱼仰起脑袋啄它指尖。
权当做一个吻吧。
·
那是变成人类后初谙性事的金鱼。
被手指温柔抚摸的感觉,对吉野北人而言是一种全新的体验,好像有人在抚平他翻起的鱼鳞,皮肤就再次湿润。
金鱼起初也不知害羞,他只觉得舒服,浑身酥酥痒痒的,想要更多,被亲吻也好,拥抱也好,带着挑逗性质的玩弄,他都想要。
“再…多触碰我一点吧。”
长谷川的眼睛也湿漉漉的,明明是浅浅的双眼皮和微微上挑的眼尾,组合不出任何危险讯号,只读出以年轻为坐标的炽热与温驯。他看着吉野的双眼问他喜欢吗,这样子,吉野诚恳地点头。接着唇被吮住,软舌轻轻蹭着他的上颚。吉野北人不会接吻的,他想人类牙齿怎么那样碍事,而金鱼只用张嘴闭嘴就能完成一次进食。他差点咬到长谷川慎,刚要开口说抱歉却被更深的吻堵住了。长谷川放开他,伸出两根手指蹭过他的下唇,一点点地往里伸。
“乖,嘴张开。”
“含住,不是咬。”双指侧着屈起夹住了舌,吉野的嘴合不上,无法吞咽的口水要往外一点点地掉。
他始终这样看着他,最后吉野实在敌不过这种玩弄,闭上了嘴,长谷川的手指还留在里面,在柔软的洞里抽插,用指腹抵住摁压着舌,像在小穴里寻找敏感点的探索。手指抽出来时长谷川荒唐地想起幼时蹲在神社边的池塘边喂锦鲤,一捧鱼食撒下去金色红色白色的鲤鱼全部涌在他面前,他记得鱼唇开合的样子,没有牙齿,柔软而深情。他询问吉野,能不能为他口交一次。
做得比接吻要好。鱼的嘴唇天生就该用来口交,尽管蹲在他面前的吉野依然拥有人类的身形。他不太会舔,却天生懂得吞咽,都要顶到喉口了,依然不会难受。性器太大了撑得他嘴角有些痛,可是好会吸,柱身在他口腔里进出,被好好的包裹着,连他收起来的齿缘剐蹭到也觉得舒服,长谷川摁着他的头舒服地喟叹,差点射在他嘴里。
不行。
他从他口中抽出来,接着蹲下和他保持视线平齐,捧着吉野的脸吻下去。吉野被他突如其来的温柔搞得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食髓知味地享受起这个亲吻。
长谷川说谢谢你小金鱼。
“小金鱼”这样的词汇,实在是很可爱,在这种时候很让人害羞。
“你会吗?”吉野脸贴住他肩窝问。
“不是很会,”长谷川诚恳地答,将他抵在墙壁间,气息全部扑在耳廓,“但一起试试看?”
“好。”
最开始总是有点痛,这种痛在吉野身上却显得根本不值一提。因为长谷川两根手指插进去缓慢地扩张,随意抽插了几下水竟然蜿蜒到他手腕,他有点惊讶,说hoku的水比女人还要多。
吉野北人羞得往他肩里用力地埋,被长谷川捏住了下巴抬起来吻,吻到鲜明面部轮廓融化在一起。
唔…我猜,那大概是因为,我是鱼。
所以有一个天赋异禀的穴,因而吞吃阴茎的动作进行得很顺利,感觉里面涨涨的,很奇异,异物感在全部填满的时刻让他下意识收缩想要排出,却夹得长谷川低声骂了一句什么和换来更深的顶弄。
吉野难耐地咬住手臂,长谷川抬手握着他的手腕往上拉过头顶,再摁在枕头,他说可以叫,没关系,不会有人听到。
有人听到也没关系。
随后很贴心地覆盖住他整个人,耳朵贴近吉野唇畔。
吉野叫不出来,柔软嘴唇因为一下下的抽插碰到他的耳朵,他小心翼翼地伸出了舌头,然后含住耳垂舔到耳廓。痒。
性爱是一种索求舒适的本能。其实他原本无助如一尾被冲上岸的鱼,此刻正被月汐潮涨拯救。
这是除了年轻一无所有的夜晚。
>>
柜子上的金鱼是长谷川慎后来买的。吉野消失之后。
在某个地方县市遇到摆摊卖鱼的老爷爷,操着他不是很明白的方言,勉强听懂说鱼是从河里捞上来的。不算鬼使神差吧,他记起吉野跟他说的话,就选了一条鱼尾最像他的买下来。
但他觉得自己有一天会把它放生。
后半夜做的那个梦使这个积德进程加快不少,他不知怎么的心里一惊,开始谷歌金鱼的生命到底有多长。长谷川慎决定下来,就是这周某一天,他要将它放回河中。
而今日一片晴朗天气大好,他挂上耳机骑车去上课,因为来不及吃早饭肚子饿到。公共课教室有朋友给他带吐司,他叼着边缘朝人说谢谢时会可爱地笑。
毫无意外地在课上睡着了,即使睡再多也睡不够的男孩儿,尤其在做完荒诞春梦之后。
就变得格外在意水源之处,如果吃速食随便对付会选择买来坐在学校里的河边。
他是在哪里遇到吉野北人的呢?怎么模糊了呢?一边想一边往嘴里塞饭团,脸也因为食物塞入变得鼓鼓的,咀嚼的动作没有什么情感。吃完之后眯着眼晒晒太阳,再接着午休过后的课一直上到傍晚。
同学问他晚上要不要去联谊,长谷川抱歉地笑说他就不去了吧,被好意调侃mako好神秘呢,总是不参加聚会。
长谷川不知道如何解释,以往是家里有人在等他,今天,他想起早晨出门前的鱼吻,怎么也忍不下要回去看看的念头。
他真的怕它跳缸死了啊。
着急忙慌地掏钥匙打开门,还没开灯就借着窗外光线辨别水中依然有团固体的形状,长长舒了口气才能放下心来开灯。
每天都是这样,一定要带着忐忑的心情飞奔回家,确认金鱼存活之后从来不会做什么预防措施譬如拿个东西将缸口盖住。他不愿意封着它。
他一屁股坐在床边,看鱼游,心下还有点舍不得把它送走。他好不容易培养出感情的金鱼,熟悉他喂食的时间,认得他的手。以后要怎么活下去呢?无端地这样担忧了。
他是会和金鱼说话的那种人。否则不会和吉野说上一句(?),虽然他第一次见到吉野北人时,他是一个漂亮得不像人类的人类。
长谷川慎双手合十,闭上眼睛,朝他养的这条鱼虔诚地用力祷告:拜托你,如果见到吉野北人,请务必转告他,我很想他。
··
“我认识它们哦。”水族馆里吉野指着水里的金鱼告诉长谷川。
“以前是和你在一条河流里居住的吗?”思索过后使用了“居住”这样的动词。
“啊不是…”吉野歪着脑袋想了一下,“应该说,它们认识我。”
接着伸出食指指尖抵在巨大的水族缸前,吉野稍稍弯腰,脸贴近了玻璃,长谷川好奇地看着他的动作。
接着所有金鱼都朝他们的方向游来。
从指尖一点最后变成整个掌心贴住玻璃壁,蓝色的紫色的光映出斑斓的脸。吉野有些得意,“我说了吧”,长谷川慎看着吉野的侧脸,浑身过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吉野转头和他对视,看到他目光里的惊诧,低下头小声呢喃“我没有骗你。”
他朝他要一只手,长谷川毫不犹豫地递给他,使它慢慢贴上缸壁,然后用自己的手覆盖住长谷川的手背。
“这样所有的金鱼也都认识你了。”
“他们认识我会发生什么事情吗?”
吉野突然笑了,说会哦,就像你被标记一样,以后你遇到的每一只金鱼,都会向我报告你的方位。
“啊抱歉…没有征求慎的意见呢。”吉野突然顿住,又眯起眼笑,“那你以后遇到水记得绕着走哦。”
“很愿意的。”长谷川的目光从吉野脸上流转回那个巨大的水族缸,金鱼全部贴着他手掌那一边,为了保持平衡尾部摇摆的样子堆叠出赤金的画面,吉野的手指插进他指间的空隙,填出完整的形状。
“它们会被放回河里吗?”长谷川问,潜台词是想说如果没被放回去,就不会有其他的鱼知道他的名字了。
“不知道呢。”
“你问问看嘛?”
吉野一副不太理解他的表情,但还是凑近了玻璃,再转过头对上长谷川好奇探询的眼神,吉野说,他们讲你好帅。
“诶——?!骗人的吧!”
“嗯。骗你的。”吉野咧开嘴笑了,弄得长谷川有些不知所措,随着脸就靠到他肩头,长谷川听到一句闷闷的“我不想回去。”
>>>
长谷川不想随便在东京找条沟渠放了,精挑细选最后还是决定去一趟奈良。
吉野跟他说是东海道附近,但不用脑子也知道金鱼不活在海里。
“东海道附近的话…是奈良吧?奈良的金鱼很漂亮呢,小时候去看过。”说完也没想为什么他在定位吉野的故居。其实根本也没得到准确答案,只是下意识觉得奈良金鱼很多、动物也多,而所有非人生物都有他们共通的一套语言。
坐电车去那边需要花上好几个小时,就是那个周末。
耳机罩在脑袋上,隔绝铁轨的环境音。他怀着一种小孩儿让渡最心爱的宠物那样的不舍心情,抱紧了透明的鱼缸。出门前又知道个盖子盖住,免得因为旅途摇晃而洒出来。他总有点担心到了那里自己又不舍得放掉它。
路途景色是飞奔而走的绿,长谷川靠在椅背往外望穿了每一条水流,他一直猜吉野到底在哪一条里面呢?
猜不出来,就想喊,在路上喊他名字。喊到群山回唱水波荡漾。
吉野曾经跟他说,栖息地在哪里并不是很重要,因为这世界上所有水域都互相连结。
那这里水纹的震颤是否也能镌刻我的声纹传达到你那里?
不明踪迹的恋人啊。
下车时长谷川慎很茫然,鼻尖和心尖都酸酸的。他走了很久,好容易才沿路遇到河流,甚至都快走进山林了。
停下低头看到这条和他有了几月感情的金鱼,该和它说点什么好呢?吉野消失的时候,也什么都没说。
蹲在河边,小心地两只手捧起一汪清澈的水,出门前一晚还记得换过干净的水。长谷川的手很大,金鱼渥在他手里甚至能被水盖过。
金鱼的触感是滑滑软软的,蹭得他掌心发痒,脑子也有点发烫。
手背慢慢沉进水中,河流的水源比他手中的要凉,直到拇指也齐平得嵌进去,折射着断掉的骨棱。
只要这一刻松开手,就将一条被豢养的鱼还给水流。
就松开手。
但对吉野做不到这么洒脱。红的鱼尾摆动,水的绿意朦胧,他好像在一种夏初氤氲的热气中意识也渐近失控。
直到视线里那点红色完全消失,他大剌剌地躺倒在河堤。树、云和天流转,有鸟叫,鱼扑腾的声音被他听到。他祈祷此处有神栖居,祈祷整个地球水体真的相连,祈祷神灵庇佑种族隔离的爱恋。
将这条金鱼放归自然的行为,像在每一根电线杆上张贴的,寻人启事。
尽管吉野北人不是人,也不是鱼。他是神。
···
算起来,那也不是最后一次,但是是唯一一次。
但不记得那次到底做了几次。更像是一种性爱循环,回忆起来的时候吉野整个人在水里细细密密地叫。
从白皙的背脊生出一道浅浅的鱼鳞,他感觉到了,长谷川也看到了。吉野没有喊,他应该是不疼的,却撑不住墙壁一直滑进浴缸里。他半侧身子,背对着长谷川。鱼鳞的纹理越来越清晰,沿着脊柱一直往下爬到股缝之间。泛起的赤金光芒,黑暗的浴室中像有道烁金的海浪,劈开吉野身体两半。
吉野声音微弱地问他害怕吗?
长谷川轻轻摇头。他没有分毫恐惧,兴许是他对吉野是条金鱼这件事情的认知早已根深蒂固,又或者是他只剩下震惊了。手摸到吉野腰窝才发觉握不住,因为在颤抖。
另外四指扶住吉野的身侧,大拇指顺着那道鱼鳞抚摸下来,想用指纹去感受这异样美丽的凸起形状,和柔软肌肤不一样的,但不是坚硬。是一种暧昧的触感,一点一点,仿佛所有的水都依附着它开始生长。
“hoku,想再做一次,可以吗?”长谷川慎温柔贴着他,左手从吉野紧致的腹部往下摸,上一场性爱还没消散的余韵依然被保留在吉野的下体,后穴软糯潮湿,根本无需多做再一次前戏。但长谷川慎依然认真地吻他,沿着金色柔光亲过去,手指插在穴里轻轻地抽动,带着一种对神的虔敬。
被干到快显出本体的吉野压根没想到那回事,沉浮于情欲的感觉让他看清自己的原始,原来怎么样也只不过是低级的水生动物。
指节屈起用力掐住浴缸沿,腰往下塌,臀往上抬,吉野北人说插进来。
就着后入的姿势,长谷川挺着腰身慢慢地插,不知为何,过了大开大合操干的阶段之后,他的缓和让他得以看着吉野的背一点点被金色鳞片点亮。他叫得好好听,嗯嗯啊啊地也不知道是因为太舒服还是受到刺激太多。
那些鳞很大块,像是于扑腾水声中徐徐展开的古老和式花纹,等到整片背脊都布满,长谷川以为自己真的看到神。
这是和一条金鱼做爱的感觉吗?还是和神灵做爱的感觉?终极抽搐的无意识欲望裹挟着假死的幻觉,射精时有没顶的快感。
啊…真的要因为渎神被制裁了吗?
可再睁眼,吉野真的变成鱼了。长谷川并起的手心渥着一滩水,一只小小的金鱼,侧卧着,展开的蝶尾微弱地抽动,如果不是太像吉野高潮时的颤抖,他大概不一定能认出他来。他捧着它在水中坐下,接着双手撤开力量,有一种宛如放生的虔诚。
长谷川抱住自己的膝盖,下巴搁在上面,以这样的姿势给金鱼最宽广的水域好让他能尽情地游。金鱼却一直蹭在他腿边,水间有仿佛被屏蔽斩断的结界,它去不了更遥远的地方,鎏金四溢的尾就在他眼皮底下全部铺摊开来。
有光。
而长谷川慎思絮牵扯,脑海中的胡乱想法逐渐明晰把他自己吓了一跳:买一个很大的玻璃缸,将它圈养在一方私有水域。
只为我游动、打开、喘息。
没有分毫尊敬。
他会变回鱼。现在长谷川知道了。所以长谷川不再问这个问题。
在浴缸里睡着了,醒来时吉野已经回到人形,他伸出手臂搂着他,贴着那一处光洁如新的后背,脸蹭着吉野的脖颈。
又问他,千遍万遍后,再千遍万遍问他,“你会离开我吗?”
真切地害怕了。
害怕的事情,真切地发生了。
>>>>
长谷川慎从奈良回到东京之后,心像被切掉了一块。很恐怖的啊,人也没有了,鱼也没有了。
他记得把鱼缸带回来了。原本准备收进杂物柜,想重新做人自此不再养鱼。结果下意识又把它摆在床脚立柜原来的位置,长谷川慎驻足良久,空荡荡的扁圆形鱼缸,也没办法扣在脑袋上。
还是不舍的吧。他端起来去厨房接水,最后又放回去了。
没有鱼了,只好圈养一缸水。
有点恍惚,明明是自己放走的鱼,却深深地失落。爆睡整日,醒来时又是傍晚,他抓着被子边缘坐起身的动作很迟滞。他的小房间很漂亮,床边有大玻璃窗。这个亮度尚未清醒的长谷川慎根本分不清是朝阳还是夕暮,掀开被子两步就能走到床边。
流光溢彩的金色晚霞,隔着冰冷的玻璃,房间里空调打得太低,终于伴着叹息毫无防备地落泪了。好像他的尾鳍铺在天上跟他告别哦。
次日是工作日,坏掉的作息让他熬到后半夜,差不多熬过一轮夜到天亮才浅睡了两个小时。原本想请假,又觉得请假之后就会与东京有八小时时差。
结果一整天都心不在焉。同学问他什么也只是闷闷地“嗯”着回答,趴在桌上打盹。
再后日真的请假了。长谷川慎开始发高烧,像是不合群的流感重症,几乎被禁锢在床上哪里都不能去,高热的症状导致脑子烧得有点糊涂,一浪一浪的画面翻上来,梦、回忆、现实搅合在一起,裹挟着腥涩的、生命惊蛰的味道。
····
吉野的后腰抵着洗衣机的棱,他们在逼仄阳台缠吻。长谷川慎将他抱起来,屁股挨在洗衣机上,吉野的身体就跟着在晃,一只手臂外的距离就是从二十一楼坠落的空气。对面格子间的灯光一盏一盏。
吉野说他怕高。
他不是鸟。
“抱紧一点。”长谷川说。
吉野听话地揽他肩臂,甚至连腿也乖巧抬起缠住长谷川的腰身。
长谷川被他因恐惧掉落而下意识的动作撩得浑身起火,想这金鱼真的很有不谙世事的可爱和性感。插进去的瞬间吉野抱他使出令人窒息的力气,他在他柔软潮湿的穴道里只开始轻轻缓缓地动。
洗衣机的声音很吵,对面说不定有人看到。吉野也顾不得那么多只知呻吟。一定是天性使然 吧,他开始在太多的刺激中找到了节奏的平衡,身子越来越往后倒,最后撑着洗衣机顶部,长谷川搬着他一条腿操。这个姿势进得更深,吉野另一条腿已经软得站不住,哪里也都是敏感的,仿佛碰到的每一个地方能出水。
吉野被操得晕晕乎乎地想,原来人类的交配可以造出鱼赖以存活的元素,磨蹭到g点而收缩后穴使他以为自己在缩小成鱼的泄殖腔。
“mako…不要了..受不了了…啊…我快死了…”他真的快缺氧,又如同渴死,被用力干到大脑短线,身体里所有水分都流失四溅。
“你不会死,宝贝,你不会死。”吻他仰起颈项安抚。
同赴顶潮的人类只会变成鸟。
就在这样的错乱中两个人喷得到处都是,发现的时候吉野整个下半身都浸没在水中,衣服洗了好长时间,吉野宛如躺在自己的浪上。
长谷川从他股缝间摸到的液体,糊满了整个手掌。
于是天真语气问hoku可以在里面游泳吗?吉野只当他口出胡言,哪里有鱼可以存活在自己流出来的水里,又根本不敢看到底整个阳台如何搞得像下过一场暴雨,更不想知道长谷川慎手上泛滥的水光是不是能映出月亮。他只好伸出手臂一下抱住长谷川慎,圈得紧紧不放。长谷川慎以为他生气,又去哄,说抱歉嘛,不是故意要逗你。
吉野摇摇头,发茬蹭着长谷川的下巴,说不想回水里。
好像是叫做海的女儿的童话。鱼尾变成修长笔直的双腿,接着心甘情愿为一个人类打开。
化成他一个人的海。
>>>>>
长谷川慎很久没去学校。他不是故意不去的,实在是烧得浑身酸痛动弹不得,比和吉野北人做一整晚还要伤筋动骨。
除却身体的不适脑子好像也跟随高热化掉,意识反复出现意外的状况。陷在被子里先是睁眼看到扁圆鱼缸里有火穿过水燃烧,随后从水中长出色彩鲜艳的尾鳍。
他知道会见到他。但他也知道这不真实,好不真实。闭上眼的画面总是与性关联,一种濒死感,死因是精尽人亡。他喉咙发痒,只能发出一些本能的呻痛迷呓。又怎么不是他的第一次,交给了完全吊诡的对象。
可是,可是。
有什么东西能够佐证吉野真的存在过?他想不到。认识吉野北人的全部都是鱼。他们确实一起去过很多地方,但从未和他者产生任何足以被记忆的联系。
他什么也没给自己留下。除了这场迟来的热病。
尽管长谷川慎从来不是装神弄鬼之流,他接受的是科学教育,但你问他有没有神,他会回答说那种东西当然是存在的。
“他们有自己的栖息地,你以为长谷川是什么,是一条河,既然是河的话,就一定有河神掌管着这片水域的所有生物,包括我们。”不记得小时候从谁那里听来的传说了,就算长大以后,对这样的睡前故事不再深信不疑——
被你选中是因为?
·.·.·
绝对契合的身躯。
浪荡、不知节制且疯狂。
“mako,舔一舔这里…想要。”
挤出蚊蚋大小的声音,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撞进长谷川的意识里。吉野双手掰开臀缝的动作危险而诱人,长谷川慎将他翻了个边使他膝盖跪着。舌一边舔舐而手也没空闲,他撸着吉野的阴茎,只是用了一点力,吉野就被弄得只知道叫,身子根本撑不住,腰往下塌,屁股却撅得更高。
怎么只是被舔…就要射了。
长谷川直起身子来,吉野偷偷转过半边脸看他,翻身坐起抱他啃吻。
“自己的水,好吃吗?“
“不好吃。”话是这样说依然还是讨要着亲,软软地吻他嘴角和唇,伸出舌尖一点点舔,像猫咪讨好的亲昵。他想让长谷川舒服。摸了摸自己泥泞的穴口,也没过问,把他推倒就骑在他的胯骨。
这个姿势阴茎往里进得最深,坐进去一瞬吉野就觉得自己快喷出来了。他攀着长谷川的肩臂前后晃动着腰,天赋异禀地撩拨着他的舒适区。长谷川慎坐起来些,托住他的臀肉,再掰得更开些。吉野的腿呈跪姿趴开,下面全是水,撞击的肉浪和水声交叠。无论做第多少次,长谷川依然感叹小金鱼的水能弄湿一整张床单。
“你…天生就是该给人操的。”
吉野满脸通红,抱住长谷川的脖子,使得他埋在乳肉之间。长谷川真就顺势舔上乳头,含住吮吸,所有地方都在被刺激,吉野不知廉耻地叫,叫着叫着又意识到过于放浪,真的在害羞,睁开眼睛看到长谷川慎的额发已经被汗浸湿,下意识抬手给他抚上去。这动作太可爱,只晃神一下又被捅到深处。他还是颤抖地摸他头发到满手心都沾着两个人的汗。
“mako…别…太深了…”像晕船的感觉,天旋地转的,假死般的晕眩,思维跌进停滞的永恒空谷。
他什么也不是。
什么。也不要是。
只知道前后一起高潮时比他这一生任何一个瞬间都要快乐。这是他一定要留在这里的理由。
做鸟最快乐的吧,和长谷川一起,腾空、灭顶、再失重。
>>>>>>
好像…下雨了?
在街道茫然地走,长谷川慎自知病大概也没好全,可经不住一浪浪翻上来的幻觉,他能在自己的房间任何一处看到吉野北人,有时候是人,有时候是鱼,最后连他自己也分不清了。比较严重那段根本动弹不得,听着不知道哪里的水声一滴一滴掉在瓷砖,敲得人心慌意乱。
他依然不觉得害怕。
好友听闻他高烧不退关切地打来电话,在一个真正的傍晚吵醒他。他带着浓厚的鼻音回答说没事的,可能是换季温差太大,小感冒而已,不用担心啦。
怎么能不担心呢。每天课程结束后准时消失的长谷川慎,总在河边等他的那个白皙纤细的男孩儿呢?明明好像是见到他们在说话,喊一声长谷川慎,想调侃地让他介绍一下,哪怕他说是他男友也不会很惊奇吧?毕竟长谷川慎看起来不算顺直男,他一定是喜欢漂亮美丽的东西,甚至连喜不喜欢人类都值得考虑。
但一走近,眨眼之间隔壁的人就消失了。
长谷川慎从没跟别人介绍过吉野北人,即使是遇到了也不会多加解释。吉野小心地跟他说mako的人际关系很好呐,长谷川问他是不是吃醋,吉野摇摇头,讲我在想,有一天我真的离开了怎么办。
长谷川慎一愣,他不是没想过这回事,但的确没敢往下细想。如果生活倒退回原点,和吉野的这一切,究竟算不算存在过?
说出去任谁都不信的吧,他在金鱼艺术馆偶遇的人,竟然是由鱼变成的神。
就算他没说,长谷川慎在好友那里依然如同邪魔附体,质疑他是不是被艳鬼缠身。都动了找个符文在他脑门来贴贴看的念头,长谷川慎就说,我后天就回来上课了。
是下雨了。一滴滴的,就像听到的厕所漏水。风刮得好大,长谷川慎试图接一滴雨,落到手上的是一尾金鱼。
他低头注视着它尾鳍的抽动,已经不再能够思考,可以动弹的时候,才敢低头去看,噼里啪啦掉在他脚边的,全部都是红红橙橙的金鱼。
这是梦吧?快醒来啊。长谷川慎心里默想。他捧着这条鱼环顾了一下四周,砸到柏油路上的鱼到底还能不能活?他想把它们送回去,送回哪里?它们形色各异,像来自每一条河流。可惜心余力欠,杯水车薪,一杯水救不活一条鱼。
鱼雨有点劈头盖脸砸下来的意思,砸到长谷川慎身上使他吃痛到呻喊。
望着这无边无际堆积起来的鱼类,下意识只能双手合十默念神灵保佑。
于是手上那条鱼也掉到地上。
吉野北人,请你保佑。
「台风法茜将于今日五时在伊势湾登陆,请沿岸居民避免出行,关紧门窗,做好防护。本台资讯八时……」
夏天真正地来了。
>>>>>>>
天放晴那日长谷川慎终于回到了阶梯教室。他不好意思地从后门溜进来坐到好友身边,在书包里翻了半天结果发现果然带错课本,只好借着隔壁的来看。听了半天根本也听不太明白,想睡觉又觉得在家睡了这么大半个月实属过度,最后只好趴在桌上用草稿纸画画。
生活就这样回到了正轨。
长谷川慎一向都是很能调理自己的人。幼年在夏祭捞过的金鱼不到几天就死掉了,他一颗心如同被手捏住挤压的酸胀,柠檬汁点点滴滴掉进午后干燥的泥土中。长谷川慎只难过了一会儿,想是不是该给它找个土挖开埋着,结果就顺着那缸水淹进了河里。好像倦鸟归林人死归土一样自然,五岁的长谷川慎还不知道什么是生存什么是死亡,只知道所有鱼都该与水相关。这仿佛是根植在他内心的一种隐喻,所有微妙联结都成为具体。
终于应了短途旅行的约。他不再有浴缸需要打扫,也不再有鱼缸需要换水,没有人在等,也没有鱼因为他几日欠席就会饿死。他坐在海岸一边啃饭团一边神游,同伴在打沙滩排球,招呼他一起,他举了举饭团示意自己还没吃完,接着咬得更慢。他还需要一点点时间,需要一点时间用来想念吉野北人。
高压过境后四处都清空万里,空气张开了透明的网,他深呼吸到海的腥味,海风晴天美好得不像话。他闭上眼,咀嚼的声音就在脑海中更明显,他想这片海域有多少鱼呢?
它们会认识吉野北人吗?
海洋一直都可怖,比不得河流温柔,孕育着未知的生物风暴,深海鱼类丑陋,长谷川慎以前刷网页见过,小心好奇地滑下去又被吓到盖手机捂心脏。
它们还是不要认识吉野好了。他是那样一尾幼小漂亮的金鱼,在清澈河流中摆动鱼尾应当能扰乱一整片林间的阳光。
想好了也吃完了。长谷川慎起身拍拍屁股加入人群,和所有人击掌。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段思绪里只有吉野北人或者吉野金鱼存在的片刻,像极了圣餐开始前的祷告。他其实没有在祷告什么,也已经不祈祷奇迹了,似乎完完全全从癔病中痊愈。
他只是给自己留一片干净的时间用来想吉野北人。想念或者想见,又或者只是毫无波动的情绪灭亡,无论如何,那里都只有关于吉野的杂念。
“吃个饭团那么慢啦你——”一把将长谷川慎肩搂过来。
他只笑。
·.·.·.
如果被泪眼望住是一种惩罚,那吉野用命运那么大的气力抱紧他用眼泪浇灌的动作是九层地狱酷刑。隐约迫近的离别之感总乌云一般笼罩着他。
总觉得爱做得有点昏头了,什么也不想干,贪恋着对方身体的温度,甬道的柔软,全部射在里面再看着他夹不住顺着颤抖大腿留下来的精液。总是一觉睡到傍晚,吉野趴在床边看他,他抬手臂挡住眼睛,困顿地笑,问吉野怎么醒了。
他打着赤脚,一屁股跌进柔软床垫,往后撑着身子转过来看长谷川说饿了。长谷川伸手环住他腰肢,埋在他后腰窝的香气中,说我也饿了。
牵着手去逛晚市,吉野爱吃南蛮炸鸡,长谷川还
说你一条鱼胃口这么好,吉野答没怎么吃过肉,在河里只能啃水藻。听得长谷川慎心疼的哦,又喂他一块说你多吃点,万一回河里去——。
吉野顺从地咬下来,咀嚼使得他的腮帮鼓鼓的。
长谷川慎说:“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知道你是鱼之后,觉得从哪里看也都像鱼了。”
“是吗?”吉野随意地问,“哪里像?”
“嗯…”长谷川停顿了几秒,然后诚恳地回答“水多。”
吉野差点噎着,但不会嗔怪说还在吃饭,只会脸红,像喝了两口啤酒的泡沫。
牵一下手再变成十指紧扣。人潮太拥挤而长谷川慎揽住他的腰。
他好像,一开始就是以鱼的形象遇到的。虽说和吉野有关的第一个片段是站在水族馆里他仔细端详缸里金鱼的样貌。长谷川慎因为实践活动学分不得已去当志愿者,比所有人都早到,打哈欠揉眼睛想找个地方小睡,锦绣繁复繁花堆叠中间有人在看。这么早,不应当是游客吧,长谷川走近了想劝阻他稍后开馆再进来,转念一想既然他都能进来了。
他头顶的光柔柔的,却照得人瓷白,周遭还铺着微光,发尾绕着金色的卷。
就站在旁边跟他一起看。
还是会有点想问他怎么进来的,否则会怀疑昨晚自己离开时没有锁好门,丢了东西的话少不了一顿好骂。离开馆还有半小时,长谷川慎斟酌着如何开口跟他搭话,愣神之际听到他说,你知道它们的名字吗?
一瞬间以为是来访者对他提问,游览手册他当然只简单过了几眼根本没有好好背过,每次被问都是临时查看鱼缸边的介绍牌,说是什么特殊鱼种加上胡编乱造的来源故事也胡诌一通。
“它叫清子,”男孩伸出指尖便有一条鱼游过来,鱼唇贴住缸壁,他接着说,“因为它的尾鳍有一块小小的透明。”
长谷川慎一下像被闪电击中。他不敢看他,只好一直盯着他的指尖。下一条鱼游过来,他说这条是铃酱,是在掉在河中的铃花里孵化出来的。
“这是虹。”
“因为那天有彩虹吗?”长谷川慎说完自己也笑了。
“我们,”男孩儿转头遇着他目光,“在水里,只要有阳光,就能看到彩虹。”
你们。在水里。
那你是?
“吉野北人。”笑得很明朗。
是这样的,鱼也是有名字的,但不是人用生物学分类分出来的鱼种。它们有自己诞生死亡的规则,有血缘与关系,有被注入爱意的,独一无二的名字。
就像他是一条叫做吉野北人的鱼,因为出生在夜晚,能数出北斗七星,夜空太晴朗以至于像一种异常天象。
吉野在场馆游荡了一整天也没人在意。有游览者检票进来长谷川慎便象征性地接待一下,闲下来就站在吉野身边听他讲每一条鱼的故事。听得入神什么也忘掉,将要被训时吉野无辜地站在一旁同管理者解释说:“因为不清楚神奇的金鱼的特性所以问得比较多,占用了长谷川桑很多时间,抱歉呢。”
长谷川慎小声说谢谢你。闭馆前问他住在哪里?
吉野指了指馆里最大的缸,又接着说,如果你是问之前的话,在靠近东海岸某条河流的入海口附近。
“我是说,那你能变回去吗?”长谷川慎看了看那个玻璃鱼房。
吉野摊了摊手又看了看自己的脚尖,回答道:“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变成人形的。”
摇摇头的意思是,不会还是不知道?长谷川没有问,长谷川不想知道。
“晚上这里会很黑……”长谷川说。
“那我可以跟你一起回家吗?”问出来好像又太失礼,找补一句,“你家有鱼缸吗?”比划着手,最后并在一起窝起来,捧着一点水的容量,“多大都行…说不定…就变回去了。”
“有的。”先回答完才绞尽脑汁思索之前被当作桌面垃圾桶的透明玻璃缸塞到了哪个角落,但就算是没有,只要任何容器都可以吧?
“但是跟我一起回家,是可以的吗?”明明长谷川慎才是那个被提问的人,却意外害羞,大约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重复了一遍问句,才回答吉野说“可以哦,我一个人住。”
“其实鱼怎么会怕黑。”吉野凑到长谷川面前,“可是你不要反悔。”
是吉野成为长谷川的容器。
·.·.·.·
在折叠的绿中合着光奔跑,总能找到一条河。哪怕是沿着城市肮脏的下水管道,踱过蜿蜒的桥,他从寻找一个人变成寻找一条鱼,最后寻找一点水。
他是在河里消失的,他也只会从河流消失。起初只是往东闲游,并肩在林中行走,穿过了之后是开阔的河流,乱石堆叠,河床里有明亮的卵石托着碎裂的阳光。
长谷川跟吉野说,在我想象中,如果你是有来由的,那一定是在这样的地方。
吉野笑盈盈地看着他,问他为什么呢?
长谷川慎很认真在想,其实也想不明白,回他说直觉吧,大概,想象里,你是那种从溪流长大的鱼,长到能一直奔向海里。
“确实…是这样的地方。”
长谷川和吉野将鞋并排摆在岸边,双脚踩进冰冷的水中。长谷川慎被冻得打了个哆嗦,他望向吉野,问他不觉得冷吗?
吉野回答说,这样的水温是适宜的温度。可你是人。
他问长谷川慎会不会游泳,长谷川回答如果把他直愣愣地扔进水里,说不定能浮起来。
听得吉野好笑,他站在水里朝他伸出手,长谷川慎去牵他,也是冰凉的。
这是神的水域。
也未必是他的水域,但既然所有的水都自成一体。
吉野说,如果是鱼的话,整个身体就可以浸没在里面了,和水温一样冷。一步踩上去就有波光涟漪地往外晃动,是某种生命惊扰环境的纹路,他们从溪流的中央踩着水往上游走。
长谷川随口说听闻上游是瀑布。吉野说是,长谷川问为什么,吉野说直觉。
“怎么学我说话…”低声嘟囔道。
有的时候呢,光凭借直觉就能抵达的绝对,是因为本身就与自然关联,是因为作为个体站在这里,就会有鱼群奔流而来。吉野闭了闭眼,再睁开跟他说,真的有瀑布。
我没有不信,长谷川回。于是往上游走,找一面小小的瀑布,水势变幻莫测,深一脚浅一脚在水里。长谷川一脚踩在湿润的青苔,滑了一跤,下意识捏紧了吉野的手,甚至指甲在他手背掐出印记,站稳的时候心跳还没平复,吉野望着他笑。
“不用害怕的…”吉野说,“我在的。”
越来越深了。没过脚踝时还像在嬉水,渐渐淹过小腿,等他们终于站在瀑布前面,连股动脉的血流也平静下来。
面前是无法跨越上去的石台,所以此处水流并不湍急,因为见到的瀑布依然遥远。
“你们,有没有鱼能跳上去?”传说中越过瀑布的背后住着龙。
吉野眯着眼睛抬头往上望,回答他,我觉得我就是跳过了某条瀑布才遇到你的。
离开了绿荫遮蔽的山中,纯白水色反射光线刺眼。长谷川慎视野摇晃,他抓吉野更紧,吉野又说了一遍这不是那条瀑布,他转过来看他发现他有眼泪在掉。坠进水中马上就消失不见的一滴水,可它想住在里面。
捧着男孩儿的脸,抬手给他抹掉了泪迹。问他,试试看吗?
什么…?
在这里。
那你会变成鱼吗?
你会离开我吗?
……
天啊…泄殖腔。
好紧,不必说抽插,连操进去都很艰难。没有腿可以站住了,他勾着他的脖子,鱼尾在水中不安地摆动。他不会说话了,也不会叫,童话里会写它用声带和巫女交换了双腿,长谷川慎只能凭借他身体的反应来判断他是舒服抑或是疼痛。
他真的好怕把它插坏了,逼开小口捅进去的瞬间感觉它快死去,漂亮的面庞上浮起窒息的潮红,自己的背也被他的指甲划出血痕。他也疼,疼得好想继续哭,想念那天在浴缸见到吉野的背纹,泛起金色的一片片鱼鳞,留给他背后的血色印记。
雌鱼的生殖腔,竟然也是柔软的菱状。做得快要崩溃,人神莫辨的,雌雄同体的,到底是什么?一种犹如宇宙初生般的混沌,什么也没有,五感皆失掉,仅有下体的神经和细胞还活着,到底是谁快死了。
和一尾鱼做爱。真正的,一尾鱼。
恍惚间看见他沿着进化链的初端一直游到末尾,四点五亿年时间,在一个荒诞的神话里成为负距离。
我是为了遇到你才来的。
快淹死了。
>>>>>>>>
太晚了。
长谷川慎不知为何一个人从合住的民宿走到了海边。起因应当只是因为睡不着所以想出来吹吹风散散步。身体不受控地一直往海里走,意识也不受控地一直往水里掉。漩涡,洞,龙卷风,梦。排列的字符链接不出答案,湿润的情绪随着海风在漂。
脚踝、小腿、股动脉,整个下体也淹进去了。短裤湿湿地粘在腿上,是该停下来但还是在往前走。阻力变得越来越大,依然在浅水的安全区。他想这样倒下自己是不是能浮起来,或者是学一学游泳是不是就能走遍更多水流。
再往前走了几步,就抵达一种在危险与安全边际处的尝试,放松,深呼吸。
分裂退化,脚底悬空。
背朝水里倒下去。接着他第一次认出了那七颗星星。
·) <
“可是,我没有要自杀啊…”
“谁知道你要不要自杀啊但是快把我吓死了!”
人形的他费了好大劲才把长谷川弄上岸,所以在生气。
“但是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本来一肚子火要发,被问到这句一下子就被堵住,他想是该解释一下但是又有点难以启齿。
“拜托,你这样搞得我很像神经病诶…”长谷川说。
“你确实是啊…”吉野小声嘟哝道,“到底谁教你的…跟遇到的每一条鱼提起我的名字…还说…说,说你很想我?”
“我怎么有脸继续在水里待下去啊?”
“那你要不要回去继续做鱼嘛?”长谷川慎浑身上下还湿漉漉的,眨着眼睛无辜发问。
吉野望着他闪烁的眼眸想到爱这回事。
想到,如果他以人的形状遇到他,那长谷川就是一条河。
Fin.
-
一句话番外:
“可是这个世界上叫长谷川的那么多,为什么是我?”
“你长得帅。”吉野其实根本不想搭理他于是随口敷衍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