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谷胁的记忆里,他就见高城司掉过两回眼泪。做爱时哭得太多,所以统共算作一次。
其实他捡回高城司的行为简单得像捡回一只猫,但自那日起他的怜爱自此不能再多分半点出去。脱下高城司的衬衫时司往后躲了一下,谷胁摁住他的肩膀,说伤口处理一下。
其实高城司根本没力气再反抗,他被搞得浑身上下是伤。他想说这群人要做就做,为什么要脑残一样留下那么多痕迹。
谷胁给他处理伤口的样子很认真,司微微睁开眼睛看到他用药水消毒时认真的神情。他想问他为什么,不觉得随便带个不良回家是件很没脑子的事情吗?
他喊他,喂。
谷胁抬起头来看他,直截了当说你不用那么感动,伤成这样,不弄一下强奸你的时候怕你太疼。
哦。高城司回,说得这么好听你不要三分钟就射。
谷胁就笑,等你好得差不多了自己试试看呢?
那你要是不行换我上你?高城司依然要逞这个口舌之快。
谷胁给他上药的动作稍微重地顿了顿,嬉笑着说好啊,我还没试过呢,你先,示范一下?
等他被谷胁摁在床上操的时候,他就在想,再用力一点吧,这也不算什么。
谷胁,拜托,用力地留下些什么吧。
是被这样要求,却在他后颈印下一个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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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城司讨厌做爱的时候被电话打断。他说谷胁的那个傻逼手机铃声难听得要死,一旦做到一半电话铃响起来,他抬手摸到谷胁的手机就会往外扔,往往磕碰到哪里,电话铃声也就停了。
谷胁纵容他闹些坏脾气。坦白说,高城司是他唯一一个有耐心这样容忍的人。以前的那些男男女女也好,谁要是敢这样摔他手机,他就会以一模一样地方式把人摔出去。
可高城司做什么他都觉得可爱,大约心里下意识的确只将高城司当作一只会挠人也该被宠爱的猫。电话不接也没什么关系,十七八岁谁能有要紧事找他,什么都没有和高城司做爱重要。他埋在他腿间,高城司腿肉的柔软夹着他的脑袋,抓住细细的脚腕往外拉开,下体以这样一种全无遮蔽的状态暴露在眼前。
偶尔也抬眼看一眼司,咬着自己的手臂不想发出太大声音那样的动作只会让谷胁舔得更加来劲。手自脚踝绕着弯摸上去,最后摁在高城司的腿根,手指掐得肉陷下去的轮廓相当色情。
他说高城司射在他脸上的时候。他用小指沾着吃掉然后全部吻回司嘴里,看他躲避不及的样子再掐着他插进去。
非叫不可。
高城司多得是被干到口不择言的时候。要他慢一点,说受不了了,没办法一直高潮,会坏掉的”。
谷胁还没射就有精力调戏他,说你求我。
高城司嘤咛着说求你。
谷胁顺着他的头发,一边顶一边用糯的声音一声一声叫他宝贝、宝贝,可是你里面真的好软好舒服。
停不下来了呢。
高城司其实知道求他根本没有用,谷胁的恶趣味他也不是第一天了解,可是脑袋在发烧,全身都失火。只会哼哼唧唧地叫了,变成一只发情的母猫。
也不是没有叫过老公。但事后全都一股脑撇清干系,面红耳赤地说我不记得、是你听错、别发神经之类的话搪塞过去。其实也会小小地在那几个音节的时间里,想要紧抱住谷胁假装他们是有一个家。
有烟吗?
没有。高城司裹着毯子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自己出去买。
你真的好没人性哦…谷胁去摸他裸露的背脊,用宠溺语气评价他像只坏脾气的猫。
别废话了…赶紧去买,早点回来。高城司不耐烦地说。
早、点、回、来。喔——司是舍不得我吗?谷胁笑着搂他的腰,高城司就往墙壁那边缩一直到无处可躲,舍不得我的话就不去了。
高城司抬腿踢了他一脚,说你少在这里嬉皮笑脸的,我真困了,一会儿你回来还得把我吵醒。
你真的很像我老婆。谷胁一下下抚摸着他窄细的腰间,凑过去想吻吻他的发尾。
四十岁死大叔…
怎么办,又想干你了。谷胁伸手去探高城司还蒙着潮湿雾气的下体,说你不要语气这么可爱…真受不了。
滚。倒是毫不客气,说着还又拉了拉被谷胁压住的被单,过一会儿声音微弱地开口,真的累了…快去吧…
谷胁又躺下了,从后面环抱住司,说不去了,睡吧。
高城司没搭理他,但翻了个身,把脸埋在他怀中。
没有烟也不是很重要,他们还年轻,还有无数个这样的夜晚可以做爱,在对方身上浪费掉最后一点气力再相拥而眠。
明天会是新的或者旧的,对高城司和谷胁来说都没有差别。
他说晚安,晚安吻轧在高城司乱糟糟的金发上。高城司觉得自己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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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谷胁带着满身伤撞开门,跌进自己的屋子时没有人发觉。他四处找高城司的影子,痛得双眼紧闭,一边喊司的名字,一边想是应该先处理伤口不然可能会痛死掉。他突然害怕起他突然消失,不告而别什么的,好像不是现在的谷胁能处理得来的状况。
高城司,你这只坏猫。谷胁就想骂他,奈何他现在连骂他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好安慰自己,毕竟他是像只流浪猫一样被他在街口撞到。动弹不得的高城司,衬衣也是破的,嘴角也是破的,脸上没有一处干净。谷胁在他面前蹲下来,扯着他的头发,抬起他的脸。
真漂亮呐。接着就觉得不该那么暴力地抓他的头发,随即放松了手的力度,转而捧着他的脸。高城司睁开眼看他的目光带着蓬勃的戾气,开口问你要干什么?
谷胁说不干什么,打算乐于助人一次积点功德。
滚。好像从那时起这就是高城司对他说的最多的一个字。
喂,不要那么倔,好歹,清理一下伤口。
高城司挣扎着想站起来,谷胁蹲在地上用轻佻表情稍稍仰着看他。下一秒高城司就站不住了,他想离开,毕竟在这个地方任何偶遇都是危险的。
可是站不稳了,一个跌撞后是谷胁站起来接住他,他想挣脱,可是被摸了摸后颈的发。
算了吧,跟我回家,清理完就放你走。谷胁说。
高城司是想走的,但他确实没力气了,就破罐子破摔地想,再屈辱又能怎样呢,无非也就是现在这样了。
谷胁当然不是什么好人,他的心怀不轨高城司心知肚明。但他现在提不起力气给他一拳了。他不想相信他,可是这个怀抱好坚实温暖。所以就放任自己以一种全然破碎的状态,被他带走吗?
捡来的流浪猫总会走的吧。
谷胁只好这样安慰自己,但还是在想下次见到了高城司要打他一顿,再把他扒光了狠狠从里操到外,干穿他整个人直到他快死掉,在他身上留下所有的痕迹,宣布这是一只他的猫。
他的,谷胁的,猫。
他又想起高城司,无论被殴到多么疼痛的时刻也没有掉过一滴泪,可是在他身下被干得摇摇晃晃喊他再多一点用力一点的时候,他顶他却怕他疼俯身轻轻吻他的时候,高城司的眼泪就会一直掉。他趴在他身上吃掉他的眼泪,亲得他的睫毛都湿湿的。
事后还来得兴致调侃他,说司被打时咬着唇怎么也不让眼泪掉下来的样子,和随便顶两下就能被操哭的样子,真喜欢呐。
高城司跟他顶嘴,说要不你试试看?你看你哭不哭?
试试…那种浑身上下的细胞除了穴里以外没有任何一处在正常运转的感觉,那种从脚趾到天灵盖都麻掉的感觉,那种…被好好爱护的感觉。
谷胁笑着回抱住答他,说我肯定会哭啊,我可怕疼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嗯…不是疼。
那是什么?
哎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我懂啊。就是司全部射在我脸上的时候。
你他妈的……算了。
短短几分钟,失踪的高城司让他懊悔自己养了只不讲情谊的猫。从床上站起来准备翻翻医药箱清理一下伤口的脏污,背对着门,随后听到门打开的声音。
又打架了?高城司问。
谷胁翻翻找找的动作陡然停住,他也不想回头,就问你去哪里了?
买饭。随手把塑料袋扔在桌上,本想说摁开微波炉摁一下,结果撇头看到谷胁还没动。
死了吗?高城司往他走过去,弯腰低头凑近了谷胁满是伤痕的脸,也没死啊。
死了。谷胁咬牙切齿地答,其实高城司根本不知道他一腔怨气哪里来的。
我看看。根本不顾谷胁的情绪,抬起一只手捧着他半边脸往自己这边挪来查看伤口。谷胁也不看他,眼神虚焦最后变成盯着床角那只还没用的保险套。
行了,坐下,涂点药,一脸这么委屈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你自己要出去找架打的。
谷胁就坐下,他仍然不看高城司,只有沾上消毒水的棉签贴在他眼角伤口被呲得皱眉。高城司熟练地给他清理灰尘上药和贴胶布。
谷胁盯着他的眼睛又问了一遍,你去哪了?
买饭。高城司无视了他灼热的目光,又答一遍。别动。
去哪里买饭?
就街口。
好长的一片沉默随着药水的味道在空气里漾开。谷胁说疼,高城司说知道了。
结果眼泪水也把药晕开了,搞得高城司生气,说你别哭了哭什么东西好不容易处理好了,再要我弄一遍你就自己来!
差不多了。高城司收拾药水瓶,将棉签扔进垃圾桶,说我去热饭。
其实只是摁开微波炉再放进去这样简单的两步,高城司站在微波炉面前低头看着便当在里面转,暖黄色的灯一团,食物的香气从里面冒出来,一下觉得好温暖。听到后面窸窣的响动,谷胁从床上起身,接着是腰被一只手臂环抱,肩上搁着一个充满了药水味的脑袋。
高城司想说没事发什么疯这么热的天非要粘在一起,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扣着牵住谷胁垂下来的那只手。
饭不吃了?
那个套放在那里很碍眼。
所以从上摸到下,从里摸到外。谷胁的手是颤抖的,在高城司身体每一处流连,自后颈顺着耳廓一下下吻过去,每亲吻过一处就会在荒芜的皮肤上开出茂盛花来。他真的很会亲,第一次被谷胁吻的时候他就腿软掉,第一次知道原来亲吻应该是这样的。
高城司别过头跟他接吻,手扣得越来越紧,微波炉“叮”的一声宣告了它工作的完成,而后再无人关心。
舌扫过齿面还能尝得到血腥味,嘴角的伤口好像又破了,高城司毫不留情的回吻告知谷胁这不过是他自找的痛楚与甜蜜。
要不是看在他受伤的份上,高城司真想踹他,结果只是嘴皮子硬,说你都半条命都被揍没了还有力气做这种事?
谷胁拱在他胸口闷哼着答说,我把剩下半条命交代在你身上。
少来。你死了我还得收尸。
那你会为我守寡吗?
也不是你老婆,没这个义务吧?
叫一声听听嘛。
听到这话高城司嘴唇越闭越紧,甚至直接咬住了别过脸去,感觉身下动作越来越激烈,都快被他撞散架了,他还要亲他,从紧闭双唇吻开伸进去,吻得他终于憋不住一点呻吟,软软地喊谷胁,轻点…疼…
我也疼。见不到你疼,想你走了也疼…
嘴上委屈得要命,也还是要把高城司搞到叫得延绵不绝。
谷胁…
嗯?
出去买饭。只是。
嗯。
柔软得快化了。谷胁想,想起小时候认识的那只猫。他摸了摸司的头发,像给一只动物顺毛。哼哼唧唧地说,听说司是小狮子呢…
我看司更像一只小猫咪。
高城司被哄得心也软掉。便当在微波炉里又再一次凉掉,没人去拿也没人去扔。高城司碰到谷胁手臂上还没完全蜕掉的痂,不合时宜地产生一种想爱他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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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胁带高城司去看过他养的那只流浪猫,在他们学校废弃的食堂后面。
高城司其实对小动物不感兴趣,也不能理解为什么在学校里横行霸道的谷胁会在面对一只猫咪时露出那样温柔的神情。
谷胁带着猫粮还记得要买瓶水,他抱着胸看谷胁蹲在地上喂猫,猫粮堆在左手手心,右手从小猫的头顶摸到脊背。他的手很漂亮,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匀称,高城司盯着谷胁摸猫的手法,食指中指并起挠小猫的下巴,是往上抠顶的。他看得脸红心跳,接着挪开了目光,直到谷胁喊他,问他怎么啦?
不可爱吗?
高城司吞咽的动作太明显,谷胁用剩下的纯净水洗了手,站起来站到高城司面前,笑着逼他到角落,又问他怎么了。
高城司撇过脸不看他也不说话,谷胁凑到他面前吻,手在他身上不安分地乱摸。
想要了吗?
看湿了吗?
在这里做好吗?
他喜欢用疑问句,但从来不是征询。
他说司随时发情比这只野猫还招人。丝毫不顾及场合的下流让他解开他的裤腰带伸进去。手是灵活的,摸任何一只猫都比不上爱抚高城司来得要更熟练。高城司咬着他的肩膀,校服衬衫上是濡湿的一块齿痕。
搞得很起劲,猫在边上不明所以地叫,但也许它知道,高城司和它在谷胁心中并没有什么差别。在欢爱的时刻,暴露在露天之下的肌肤受了刺激起一层一层的鸡皮疙瘩。
谷胁说,司,你说它知道我们在做爱吗?
太简单赤裸的词汇了。听得高城司穴里一紧绞住他,谷胁低声骂了句操,全部射进去还恶趣味地让他夹住。
乖,夹紧,带回家,我给你清理。
高城司的面庞浮上潮红,谷胁给他整理好衣衫揽着他往回去的路走。他记得跟那只猫说拜拜,说过几天再来,说今天看到的都给我忘掉哦。
高城司一路难受得要命,回去之后谷胁扒了他的裤子。内裤上湿了一大片,粘稠的液体糊满腿间,谷胁掌心贴到他的下体,托住了揉搓,高城司真的会踹他,说滚开让我去洗澡。
谷胁站起来揉揉被他踢到的腰间,笑说司好不讲情面,明明刚刚那么爽叫得那么骚。
衣服裤子从浴室里被扔出来全砸在他身上。
...力气真大。
他会给他讲和猫的故事。像听一种虚假的,专为编造出来哄他入睡的童话。说和猫一起渡过那些寂寞的童年时光,躺在午后河堤晒太阳的记忆,和眼睁睁见它被虐杀却无能为力的场景。
谷胁最后说,让他杀害一只猫不如去杀一个人。
高城司听了嗤笑一声,讲你十恶不赦唯一一点善心都给猫了。
谷胁说当然不是,还给你了。
这时候又不说他是猫了。
司,把你带回来,真的是我做过的,特别特别善良的一件事。
你善良你行行好不要在我身上发泄性欲。
可是大多数时候,都是你自己要的。
-
司,不要哭了。
一哄就哭得更凶。
别哭了。
我又没死。
别一副死了老公哭丧的表情啊。
高城司一双泪眼还朦胧,他字正腔圆跟谷胁说,我操你妈。
不和谷胁独处的时候,高城司那种目中无人的样态给他惹了不少麻烦,但他从没准备要改。就算被一群人堵,也绝对用下巴看人。以前会两拳打到人的脸颊,脚踹到肚子上,鞋跟踩着人的胸口碾下去。
高城司倒也没有那么柔弱,只是他独来独往惯了,容易被刻意找事的人盯上。
所以有时候连反抗都懒得再反抗,全然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要怎么样呢?打架还是做爱,都差不多的。
但再一次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他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五六个人,突然就想起谷胁。
算起来,他其实没见过谷胁打架。他们出门去各自学校,总有点各过各的意味。往往回到家见到对方才是两败俱伤的搞笑。熟练地为对方处理伤口,再不然就是做爱。皮肉之苦叠着鱼水之欢,做得花样百出,高城司的指甲从他的脖子几道划下来,谷胁也不喊疼,他就当是小猫爱抚他的痕迹,还得意洋洋展示给同伴看。
高城司听闻这段的评价是你好恶心,然后在背上抓得更狠。谷胁把他的脖颈吻得乱七八糟,旧伤疤叠着新吻痕,高城司骂他说你是狗吗,啃这么多。
你是我的。高城司,你知道吗,你是我的。
所以真的在高城司身上丢掉那半条命。
他比高城司能打,用的理由是见不得垃圾调戏自己的人,高城司站在他身后想谷胁真的一如既往有毛病,扯了扯他的衣角,说没必要。
怎么没必要,谷胁转过头对他说。接着看向面前这一帮人,问上次是你们吗?抬手一拳就揍在人脸颊上。
演变成乱战。谷胁替他挡了太多,身躯一点点瘫下去。高城司在人脑袋上敲碎了酒瓶底。
真就一句废话没有啊。
谷胁于在拳打脚踢间瞥见高城司毫不含糊地一串动作,还能想他的小猫打起架来真有种漂亮的阴险。玻璃渣碎裂的响声很清晰,谷胁的呼吸心跳都过度,舍不得闭眼因为想多看看这个狠戾暴躁的司,可是好痛。他最后的力气站起身来掀翻了要从后面袭击高城司的人。
卸了力撞进司的怀里,撞得他往后跌了一步。高城司抬手搂着谷胁给他靠住,握着尖锐玻璃瓶颈的手在滴血,顺着手腕一直滴落在地。
都滚。不然就一起死。
很少听高城司说这样的话,谷胁的额头抵着司的肩膀喘气,高城司小心地把他放下。谷胁明朗的脸部轮廓已经伤痕累累,嘴依然很欠。诚恳夸了高城司还挺能打的,高城司根本懒得理他,说你闭嘴,然后把人扛回家。
说谁是你的人呢?
你啊。你啊。高城司。
-
从被告知谷胁被人绑走的第一秒起,高城司就觉得自己呼吸倒行。他不是遇事容易慌乱的类型,但是挂了电话发现自己手在打颤。
他想找到那个废弃仓库在哪里,深更半夜骑着谷胁的摩托大街小巷狂飙。停在门口时感觉心在狂跳,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回家等谷胁很久,还想骂他怎么说好要一起吃晚餐然后散步去喂猫结果人都找不到。直到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他电话的谷胁朋友来电,说谷胁大概被你们学校那个谁带走。
推开仓库门的心情是忐忑的,他大概做好了进去就被人痛殴的准备,或者是再来一次,那样的事情。
可顾不上那么多,他只想见他,确认他平安无事,确认他不像他说的那样真的在自己身上送掉半条命。
被挂起来的,全身血污的谷胁。
高城司声音抖得几乎组织不出完整的一句话,他只能无意识地重复他的名字仿佛一切都停滞,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凝固了不再流动,像黏着在谷胁脸上和身上的那些黑色粘稠的固液混合物。
谷胁,谷胁,你听到我吗?
我来了...我是司,你睁眼看看我。
耳朵...耳朵怎么了...
是不受控制的反应,他光是看到谷胁艰难打开眼睛望他的表情,睫毛仿佛都因为血凝固而糊在一起,眼泪就全部往外滚。
高城司慌乱地到处找给他解绑的结口,一边抖一边拆,一边拆一边哭。
从知道谷胁绑走的时刻一直到推开门,他都一直保持着一种超乎寻常的冷静,直到见到谷胁的瞬间,所有绷起的神情完完全全溃烂掉。
怎么会,怎么会因为我,搞成这个样子。
谷胁终于从一种脚底悬空的状态被放下,腿软到根本站不住,高城司伸出双臂接住他,抱着他,鼻腔里充斥着过于浓郁的血腥味。他听到谷胁叫他的名字了,尽管只是不接续的单音节,但那是高城司熟悉的声音,是每个夜晚反复叫他姓名的方式。
高城司说我在,我在。
怎么那么笨啊一个人就跑来了。
因为他说我的猫...在他手里。
他一手架着谷胁,转过身面对着那群再熟悉不过的面孔时,说有什么事冲着我来,和他有什么关系。
“第一次见司动那么狠的手呢。”插着兜走到高城司面前,“猜想让你费这么大劲应该是重要的人。”
高城司说他不算什么重要的不过就是室友而已。
“是吗?”笑,“可是我跟他说,司在我这里,他只问了地址就一个人来了哦。”
妈的。是脑残吗。
要打架还是要怎样?
“其实不想怎样,只是想看看司心疼的表情...从没对我流露过的那种表情...”
疯子。
“顺便,让他,看着我干你吧。”
不可能。除非今天我死在这里,但是奸尸有意思吗?
感觉到谷胁抓着他的衣服,他还想安慰他一句什么,然后找个好的位置让谷胁靠住。谷胁依然拽着他不松手,高城司回头蹲下用拇指揩了揩他眼睛轮廓下的血污,说没事的。
还是打架来得干脆一点。高城司比谷胁想象中要能打太多,但身形终究单薄,比不得对面的人壮实。
“搞得那么像从良的婊子。”就这样骂道。
倒在地上的时候不敢看谷胁,被掐住脖子骑在身上的时候依然不,他不想让谷胁看到自己这个样子,像遇到他那天之前的样子。
眼睛快睁不开了。而仓库的铁门被撞开的声音刺穿了高城司的耳膜。扯烂的衬衫,昏聩的视线,痛,好痛。想钻到他怀里睡觉的痛。
除了谷胁,不能再被任何人触碰的这具身体,心脏依然强烈地跳动着。
天旋地转的,周围喧闹的打斗声。高城司躺着,靠着墙坐的谷胁身边,指尖伸出去触到他的,才安心下来闭了眼。
闭着眼想要是谷胁真的死掉了他该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没办法再一个人过下去的那种生活。
谷胁想给他拭泪,声音沙哑地说不要哭了。
哭你妈,老子没哭。
放心吧死不了的。
要死不如一起死吧。
-
耳垂和下半边耳廓被割掉了,血顺着脖颈一直流到肩膀,纱布把谷胁的脑袋包得严严实实,还不知道哪里搞来一个毛线帽戴上,看起来很滑稽。但肋骨真被踹断一根所以得在医院住一阵子。
高城司那天受的大部分都是一些皮肉伤,擦擦药没多久也就好了。
他一直陪着谷胁在医院,每次换纱布的时候远远靠在窗边看着,下半耳的缺失让谷胁原本圆润的耳垂直接成为一块不伦不类但缺陷。
他总想起谷胁给他穿耳洞,干燥的手握着穿孔器摁进去,他怕疼,可又不想表现出来,所以只盯着谷胁右耳那个细小黑色的耳圈在光源下的光泽。针穿透过去时高城司还是喊了出来,他真诚地觉得疼痛。在此时此刻这样阳光明亮的午后,想起谷胁软绵绵地跟他说怕疼,当时以为是骗他上床的鬼话,此刻看见换药的谷胁龇牙咧嘴的鬼脸和触目惊心的伤口,心真诚地被千刀万剐。
摸了摸自己的耳洞,回去取了谷胁的那一只耳圈戴上。
谷胁吻他耳垂,含住了耳圈,问他为什么。
高城司不想说。但他被吻了一阵又觉得应该是要说的。
说因为是你的。
什么是我的?
我。
高城司陪床那段时间两人总过得很怪异,颇像一种熟年夫妻之间的氛围。他给谷胁父亲拨通电话却只得到了一笔超额的钱来支付医药费。跟谷胁说这件事时他坐在床边剥香蕉,谷胁讲你就当作结婚聘礼收下。
高城司直白地将香蕉捅进谷胁嘴里让他闭嘴。谷胁艰难地吞咽掉接着说想吃苹果。
高城司嫌他麻烦说懒得削皮,但下午出去路过水果店还是买了两个回来。
皮是不可能削的。但谷胁说他咬不烂,又只好给他切成小块小块放在碗里。
在医院睡得不好,高城司总说他晚上回去,真回去了又担心谷胁个残废死在医院,只会在屋子里拿点东西再回医院。
回来时他已经睡了。高城司把手轻放在谷胁的胸口,虽然隔着厚厚的绷带,他也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触碰到,那下面断裂的肋骨,肋骨里是他跳动的年轻的心脏。
察觉到动静的谷胁醒过来,抬手覆住高城司的手。
知道他睡不好,像刚被捡到他家那会儿瞪着眼睛望天花板整夜,除非被谷胁干到几近晕过去才能好好入睡。谷胁只得半抱着他去做清理,在那个小房间并不算太干净的浴缸里,岔开腿将他整个身子都裹在怀里。慢慢地给高城司那头漂得乱七八糟的金毛抹洗发水,从发根向尾部顺着他的头发。甚至某日还转进超市,在洗护用品的分区不知所措地带了瓶护发素回来。高城司洗过之后的头发柔软地耷拉下来,蒙着他干净清澈的眉眼。
高城司湿漉漉的,任由他摆布,乖得连嘴上表达不满的环节都省略。谷胁问是不是困,高城司嗯一声算是回应,抱着他的脖子,说不吹了。
会头痛。
又不要去上课。
会头痛。
你好烦。
当然最后还是吹了。高城司的耐心不超过三分钟,半干不干的,直接钻进被子背对着谷胁。谷胁环抱住他,脸埋住司涩湿的金发,说我买的护发素味道好好闻。
司,谷胁喊他。
嗯。
其实我觉得好得也差不多,只需要换纱布和药了。
嗯。
想回家。明天我们就回家吧?
高城司说好。然后才开始想,怎么他说的是 “明天”“我们”“回家”。
Fin.